同伴

那是最糟的状况。

　　柚羽咬着嘴唇，用羽织按压着她右腕的伤口。

　　右臂还好，至少能暂时止血。

　　而另一处就很麻烦。

　　"柚羽！柚羽！听得见吗？请呼吸！想办法......！"

　　她的喉咙被撕裂了，这对呼吸来说可是致命的伤。

　　牙印深深嵌在伤口里，当然，出血也非常严重。

　　按理说气道已经半堵塞，呼吸或许能止血，但柚羽不时喷血，连瑠衣的声音是否真实的存在都让她起疑。

　　"我妻先生，香奈乎小姐。"

　　善逸和香奈乎也都处于危险中。

　　也许是意识模糊，他们对瑠衣的声音没有反应。

　　呼吸变得困难，咳嗽发出浑浊的声音，从时间角度来看，和他们现在同病相怜的是柚羽。

　　鬼之毒，瑠衣能做的事情也无能为力。

　　那只鬼曾经说过毒能解。

　　然而瑠衣毫不犹豫地斩了下去。

　　她从不后悔这个判断。

　　即使其他三个人，处在她这个位置也会作出同样的决定。

　　但是那份焦急的心情难以压抑。

　　（该怎么办？）

　　三人已经无法依靠自己行动。

　　必须治疗。越快越好。在这里却无能为力。

　　本来应该负责这个的乌鸦还藏在香奈乎的怀里。

　　它也被毒感染而无法飞行。

　　如果去尽头的据点召唤医疗队的话瑠衣绝对做得到。

　　但三人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冷静点，认真想想。）

　　每延迟一秒都是致命的。必须作出决断。

　　不然整个部队都会团灭。

　　要放弃什么，得到什么。

　　正常来看，应该放弃柚羽。

　　她的伤太重，一条胳膊对剑士而言基本等于死亡。

　　善逸和香奈乎只能选香奈乎。

　　这孩子是继承下任柱的宝贵战力。

　　带着他一个人，回到据点应该还是可行的。

　　"瑠、瑠衣......."

　　瑠欲言又止，因为柚羽睁开了眼睛。

　　是疼痛还是窒息？她神志恢复的原因不明。

　　柚羽什么都没说。喉咙的伤让她无法发声。

　　她只是闭上眼睛示意。

　　瑠衣立刻明白了她这个动作的意义。

　　柚羽也是明白不得已而为之的吧。

　　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尽管如此。

　　为什么，脚步却如此沉重。

　　『炼狱瑠衣』

　　这时，她脑海中鲜明浮现的，是：

　　『我兄一定会相信！』

　　父亲、母亲，抑或寿郎，没有人会责怪她的决定。

　　如果有人会怪罪，那恐怕只有一人。

　　因此，瑠衣作出了决断。

　　"好...... 就这样...... !"

　　她用右臂环抱住香奈乎的腰。

　　左臂以同样的方式揽住善逸，后用羽织背起柚羽，并用捆紧绳条。

　　咬住绳尾，颚部用力将所有人抬起。

　　全・员・一・起・走・。

　　呼吸。

　　只要呼吸就足矣。

　　不管重量如何，如何奔走都不会疲惫。

　　三人也好四人也好都能带着。

　　呼吸更精准些，让每一个血管每一缕肌肉纤维都能感知到。

　　（集中精神！）

　　她感觉到柚羽在背上有些什么声音，但无视了。

　　瑠衣只需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炼狱家的女儿不容许丢下同僚。

　　（燃烧内心，不放弃。）

　　最能坚持的我自己，绝不能第一个放弃。

　　即使四肢骨折、牙齿碎裂，绝不抛下任何人。

　　绝不让他们死。

　　绝对不让步，她向自己那样坚定地发誓。

　　夜空的月亮，已经开始向西倾斜。

　　————

　　最终选拔。

　　这是剑士训练生们为了加入鬼杀队而必须突破的最后一道关卡。

　　数十人参加，最终只能留下寥寥数人。

　　甚至有时无人幸存———这是一场死亡的试炼。

　　然而这一次不同了。

　　"你还好吗？"

　　他有着如火燃烧般的发色。

　　但回望时流露的表情却柔和如初阳，比起火焰更似温暖的日光。

　　"啊.......这样的少年才配得上日轮之剑士。"

　　所有被他救下的训练生都如此想道。

　　他们得救了。

　　是的，这位少年确实拯救了共同参与选拔的伙伴们——从字面意义而言，他从藤袭山上肆虐的鬼之獠牙与利爪中保护了众人。

　　这是史上首次在最终选拔中无人淘汰。

　　"何等强大的力量.......完全不似寻常训练生。"

　　参加选拔的儿童中有一位名为舟生知巳的少年。

　　他齐整的短发略显凌乱，显然是因最终选拔的激战所致。

　　此刻他正单膝跪地，似乎抱着一名受伤少女的肩膀。

　　但拯救她的并非知巳——

　　"拜托了！请先照顾那个人！"

　　真正拯救众人的，是那位名为炼狱千寿郎的少年。

　　大多数剑士训练生甚至无法与鬼正面对抗。

　　有人因不擅呼吸法而手足无措，还有人在极度紧张中无法施展剑型，理由各有不同。

　　但千寿郎截然不同。

　　呼吸的精准度、身体的协调性、居合斩的威力——无不超越训练生的水准。

　　这理所当然。

　　毕竟千寿郎的师父，正是被誉为当代最强之柱的炼狱槇寿郎。

　　拥有最强者的指导与卓越的血统，他本就与其他孩子不同。

　　"我能战斗.......！"

　　千寿郎自己也在逐渐意识到这点。

　　从选拔开始便不断奔走，独自斩杀了藤袭山中大半恶鬼。

　　最初斩杀鬼时，他也曾因切断血肉的触感颤抖作呕。

　　但在同伴的呼救声中，身体已本能地开始行动。

　　"我.......能战斗！"

　　能像父亲那样，像兄长姐姐那样，与鬼抗衡。

　　切实感受到自己强大之处的千寿郎，意识到自己在炼狱家中的定位。

　　因长期居于家族最底层，他过去从未察觉这份力量。

　　即便在家族内部只是最弱，对外却堪称最强——

　　衡量力量的尺度截然不同。

　　恰似幼狮首度踏入外界捕猎时的觉醒。

　　狮子挣脱了枷锁。

　　——于是那日，藤袭山未有一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