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一场绚丽的游行。
即使在日落后,花街的街道依旧被花魁傩的华服与发簪映照得熠熠生辉。
她穿着奢华的振袖、头戴华丽簪饰,拖着红色的袴裈,由两名侍女簇拥着走在中央大道上。
那双仿佛随时会绊倒的高底木屐,竟让她走出一种外八字特有的从容步态。
老实说,瑠衣忍不住佩服她竟能走得如此稳当。
"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嗯......"
"都合作执行任务了,还对我们使性子?"
"不,不是的。禊小姐只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槙於与瑠衣蹲在附近建筑的屋顶上俯瞰这一幕。
禊或许并未听见对话,但瑠衣总觉得对方瞥了一眼这个方向。
然而说实话,瑠衣也无法参透禊的心思。
禊曾说要去"见见那个鬼"。
难道她已经识破了"游郭之鬼"的真身?
或是说有什么瑠衣看不见的东西,却被禊尽收眼底?
但即便如此,这场花魁游行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嗯?"
"槙於?"
"不是......不对!绝对搞错了!"
当禊的花魁游行行至半途时,槙於的神情突然变得古怪。
不,不仅是槙於,连随行的袴裈扇少女和侍女也都露出了困惑神色。
而禊则强行维持着仪态继续前进。
"路走错了。"
重要的是,花魁游行本是"迎接客人"的仪式。
而等待花魁的客人们,理应在固定的场所——本家等待着。
所以......
"——什么?"
所以这根本不合常理。
但更不可思议的是,从禊她们的前方传来了琵琶与三弦的乐声。
与荻本屋不同的曲调,不同的花瓣,不同的色彩。
另一场花魁游行。
打头阵的游女美得惊心动魄。
禊固然美丽,可眼前这位却有着让人脊背发寒的妖艳。
光是远远望见她的笑容,就不由得让人挺直腰板。
那位花魁究竟是何方神圣?
"真是抱歉啊,蕨姬。"
荻本屋的众人尴尬地低着头,唯有禊仰起脸庞微笑。
"稍微迷路了呢。"
对面的花魁——蕨姬只是微微歪着头打量她。
发簪上的饰物发出清脆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无妨。"
片刻后,传来一把嗓音:
"谁都有迷路的时候。是吧,玉鬘?"
四周鸦雀无声。
两位并列京都第一的美人谈笑风生,空气中却弥漫着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而瑠衣与槙於确信了这一点。
那、个、人、就、是、鬼。
————
"你们荻本屋到底想干什么!"
京极屋的楼主愤然怒吼道。
不,这已经不能算愤怒了,而是赤裸裸的狂怒。
也难怪——自家招牌花魁竟被别人家的戏班子半路截了道。
这种无理取闹的事,说他越俎代庖都轻了。
按常理楼主本该正式提出抗议,逼着对方楼主登门道歉才是。
然而这位楼主此后多日都未向荻本屋兴师问罪。
当发现有人影出现在门口,他更立刻收住了怒声。
"啊......蕨姬花魁。今天可真是遭了灾呢......"
京极屋的头牌花魁蕨姬。
虽是花街数一数二的名妓,此刻她的美艳容颜却毫无表情。
越是精致的长相,板起脸来越显骇人。
至少楼主凝视蕨姬的眼神,与欣赏美人的目光截然不同。
"——遭灾?"
身为花魁却只是娼妓的蕨姬,终究不该直接出现在楼主房间。
可楼主对此不但不追究,连原本是否曾想追责都成了疑问。
"遭灾哦。老爷您说,花魁会走错路吗?"
"当、当然不可能!那么正常的路怎么可能搞错。"
"就是嘛。不过那孩子确实说'都怪走错路啦'。您懂得这是为什么吗?"
"我、是、啊——"
空气凝结得令人窒息。
楼主用全身每个细胞在无声控诉。
而蕨姫对此置若罔闻。
窸窸窣窣的声响到底是什么?
咚咚敲打屋顶的又是什么?
"它们在舔我呢......舔这个我。"
啊.......原来如此。
蕨姫突然仰头想通了什么。
于是恼人的声响消失了,紧张的气氛也稍缓。
楼主回过神开始抚摸胸口剧烈起伏的胸膛。
"对了......那孩子......真漂亮啊。还是美人最讨喜了......呵呵,嘿嘿。"
这次楼主心里诅咒荻本屋时,已没什么怒气了。
取而代之的是种近乎悲壮的感慨——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