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姬曾是极为强盛的鬼。
但相较妓夫太郎仍逊色数截。
历经此战,她对此深有体会。
上弦之叁与之肆的差距,绝非可及之物。
“我当时还在这条街做秃发时......”
约莫是十岁?
不,九岁光景。
作为女衒——将少女卖入花柳巷的中介——她曾遭对方设计陷害,阴差阳错沦落为游女。
起初以为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未料游女身份竟意外契合自身禀赋。
凭先天的机敏与姿色被引入挑中,接受未来花魁的教养训练。
禊的记忆力惊人,无论是礼仪技艺皆能过目不忘。
一个在巷弄行窃的少女,竟得以承载连名门闺秀都难企及的英才教育。
未满十岁时已是引手,甚至已有客人指名。
“那位荻本家的主人啊,曾是我的常客。”
男人之愚,令禊叹息。
尤那些在游女身上挥金者,尽是些蠢钝之徒。
数年重逢便又嘘寒送暖,图谋些廉价的情分庇护。
何等令人战栗的可悲愚者!
“禊当值时,有鬼来袭。你似乎不在场?”
后来方知那鬼属下弦之伍。
前来讨伐的武士顷刻毙命,关于「鬼杀队」亦是从那晚才知晓。
初遇鬼时,她为之动容。
永生之躯,不灭之力,绝对的强大。
但最令她震颤的,是斩杀如此强敌时灵魂的战栗。
相较闺房侍奉琐事,实乃云泥之别。
那些视己为绝对强者的人类,在发觉颈骨将断的瞬息,面庞如何染上不敢置信的惊惶——
那是唯有弱者,才能见证的神圣瞬间。
“总之想说的是......你果然很不耐打呢。”
她自腰带中纵身跃出,剑锋已至对方喉前三寸。
“吵死了!”
玉鬘的枪在骗之呼吸·壹之型中尽碎。
“这招已见惯了呢。”
即便兵刃具毁,堕姬仍未松懈攻势。
目睹太刀分裂的能力理应早是熟稔料想,此刻却仍对相同招数猛攻不休。
枪身残片接连崩落,最终她赤手迎向堕姬的突袭。
“去死吧,玉鬘!”
啊。
禊心想。
她正是贪恋这最后一瞬。
“真・壹之型!”
“——械偶人!”
枪刃碎片如受磁引般回转,将堕姬钉作提线傀儡。
藏在分体刀鎔中的钢丝,在此刻显出其立体构造的本貌——这出自少女与生俱来的精妙算计。
当堕姬惊觉颈上丝线时,瑠衣的斩势已至。
“哈啊啊——!”
风之呼吸・伍之型《寒秋落山风》
而刀锋触及的,是一片化作绸缎的颈项。
斩肌利刃陷在异常柔韧的织物中,如同劈开瀑布般徒然无功。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斩得断.......!?”
堕姬的脖颈如垂幕般摇晃,被斩断的似乎只有气流。
————
颈部的丝带化虽在意料之外,但瑠衣并未慌乱。
毕竟她曾被斩断过脖颈一次。
以比缠绕更快的速度——或说哪怕缠绕也无法承受的斩击方式即可。
而论及斩击速度,风在呼吸间便能分出一二高下。
――――风之呼吸・壹之型『尘旋风・削刃』!
堕姬体内仍插着禊的日轮刀,再生前必须先将其拔出。
绝不容她抽空喘息。连续斩击直至断首。
如斧刃劈开厚绒地毯,对着丝带化的颈项不断击打。
(要、要被斩了.......)
颈部肌肉纤维在体内哀嚎,堕姬脊背渗出冷汗。
虽斩首亦非致命,但日轮刀斩颈的本能恐惧仍令鬼族战栗。
那灼如阳铁的触感,单是掠过肌肤便已令人不适。
更遑论这般数次斩击要害,连鬼的意志亦为之消磨。
“恶、恶鬼啊啊――――”
――――风之呼吸・捌之型『初烈风斩』。
堕姬颈部丝带已现裂痕,瑠衣双手持刀全力劈落。
刀刃压使肌肤战栗,堕姬凄厉呼救。
“哥哥啊啊救救我――――”
这呼唤注定无果。
宇髄与杏寿郎已压制妓夫太郎的去路,刀锋携劲风贯穿而下。
却在触及肌肤前——
“老子岂能让你弄哭我妹!”
猩红镰刃骤然截住攻势。
但未容多想,瑠衣与禊已再度出击。
先发制人本是唯一选择,可妓夫太郎的速度远胜二人数倍。
血刃在眼前旋出涡流。
――――炎之呼吸・壹之型『不知火』!
杏寿郎斩断血浪的瞬间横抱住妹妹借力后跳,毒雾中咳出带着血沫的歉意。
“抱歉!兄长!”
“该说抱歉的是我啊!没能拦住那家伙!”
杏寿郎的肤色因毒素泛着青灰,唇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时间所剩无几——这一点接踵而至的宇髄再清楚不过。
(糟糕......毒素比想象中更快发作......!)
与妓夫太郎缠斗间,宇髄明显感到动作逐渐迟滞。
不知第几次将反涌的血沫咽下时,指尖知觉已近麻木。
妓夫太郎身上喷溅的血涡再度袭卷而来,宇髄奋力迎击却终是扑了个空。
“......不妙!”
当意识到的瞬间,妓夫太郎已转向禊。
“就是你弄哭我家宝贝妹妹的?”
“什么鬼东西啊你!?”
禊拽动钢索却拉不回自己的刀———日轮刀零件深深扎入堕姬体内。
拔不下来。
堕姬的筋肉正贪婪吞噬着刀刃。
而她在无声地狞笑。
“去死吧!”
......掉以轻心了。
此刻禊心中唯余一声叹息。
果然不该和笨蛋组队啊。
与那帮好孩子不同,杏寿郎他们本就没有庇护自己的义务。
若换作自己,也绝不会去保护那两个拼命作战的柱吧。
所以当看到二人焦急的神情时,也只是叹了口气。仅此而已。
更不用说——
“玉鬘!!!!!”
举起日轮刀迎来的千寿郎。
“啊?等等你在搞什么―――!”
只有这一刻,声音冲破了那声没意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