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

“——并无特别处置。”

　　无罪。

　　过于干脆的宣判让獪岳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空白。

　　“劳您久候实在抱歉。”

　　“等、等等......那些告发我的家伙......”

　　“确实有人对您提出指控。但多位大人联名请愿，当主大人最终决定不予追究。”

　　“请愿？”

　　“是的。前柱桑岛大人等纷纷表示，您绝无可能勾结恶鬼。”

　　那个老头师父？

　　复杂的情绪在胸腔翻涌。

　　通过最终选拔后，他们几乎断了联系。

　　他本以为对方早把自己忘了。

　　“.......等等？不是还有呢？”

　　“是的。另外几位请愿者要求匿名。”

　　“............”

　　此刻渗出的已是另一种冷汗。

　　脑海中闪过几张面孔，但被这些人拯救的事实反而让他感到更强烈的反胃。

　　“......那家伙呢？”

　　“您是指？”

　　“昨天来的.......”

　　“瑠衣大人是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雏鹤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瑠衣大人也始终相信您的清白。”

　　相信？

　　那个女的？

　　相信我？

　　这荒谬的结论让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当主另有口信。”

　　“您远比自己所认为的.......獪岳大人？”

　　记忆突然闪回最终选拔的夜晚。

　　当时他与瑠衣各自为战击退了鬼群，本就没有并肩作战的打算，不过是巧合造就了彼此的幸存。

　　可那个向他们求救的孩子最终还是死了———伤人的鬼本就没打算留活口。

　　天亮发现孩子尸体时，瑠衣脸上看不出悲伤。

　　不，她确实在难过，却并非为死亡本身而难过。

　　那时她只说了句：

　　『父亲大人会生气的。』

　　炼狱瑠衣根本就是个疯子。

　　为何无人察觉？

　　而被这样的家伙拯救，简直是莫大的屈辱。

　　獪岳狠狠咬住嘴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开来。

　　————

　　瑠衣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或许是回忆往事的缘故，莫名陷入感伤，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但依然按往常时间起床操持家务，习惯这东西真是可怕。

　　"路上小心，兄长大人。"

　　"嗯！我出发了！"

　　次日晚霞满天时，鎹鸦带来了杏寿郎执行任务的消息。

　　正帮忙整理行装时，千寿郎也收到了任务通知，瑠衣突然忙碌起来。

　　而她心底隐约推测：既然自己没收到消息，想必獪岳已被无罪释放。

　　"千寿郎也要小心。"

　　"是！我出发了，姐姐！"

　　替兄长披上羽织后，又为弟弟整了整队服衣领。

　　看着千寿郎害羞扭捏的模样，她不觉莞尔，双手捧住他的脑袋，在额头轻轻一吻。

　　没什么特别含义，只是自然而然这么做了。

　　"啊，姐姐！这样实在太羞人了！"

　　果然千寿郎涨红了脸。

　　毕竟已是适龄少年，又是独当一面的剑士，各方面都会难为情吧。

　　或许也因为朦胧记得幼时母亲这般待他，潜意识里想重现那份温暖。

　　"......兄长大人？"

　　"嗯！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诶......"

　　杏寿郎突然弯腰将额头凑近。

　　他向来心无杂念——倒不如说这位兄长从未有过杂念——此刻却笃定该轮到自己了。

　　不同于对待千寿郎，瑠衣这次反倒羞赧起来。

　　但让兄长一直等着也过意不去。

　　"嗯......"

　　樱唇轻触火焰纹的额间。

　　迅速退开的瑠衣，脸颊已染上淡淡绯色。

　　"唔唔。"

　　保持鞠躬姿势的杏寿郎沉思片刻——

　　"......确实令人面红耳赤！"

　　"所、所以我才说不要嘛！"

　　其实她并未说过。

　　"你们闹腾什么？"

　　槙寿郎的突然出现让瑠衣肩头一颤，生怕方才情景被撞见。

　　但父亲只是扫视整装待发的兄弟俩。

　　"杏寿郎，千寿郎。任务要紧，别误了时辰。"

　　"是！父亲大人，瑠衣，我们出发了！"

　　"我们出发了！"

　　与父亲并肩送别时，瑠衣莫名觉得这光景罕见。

　　当两人的脚步声远去，宅邸顿时陷入深海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