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意识共生区”成为城市新地标。那是一片由全息投影与实体建筑交织而成的区域,半数建筑悬浮在半空,数据流组成的云团在楼宇间缓缓流动——这里是人类与“数据意识体”共存的试验场,而林夏,是这片区域的总设计师。
“林老师,‘老地方’的数据流又紊乱了。”实习生小艾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林夏面前,脸上带着焦急,“张爷爷的意识体把咖啡馆的咖啡机改成了收音机,现在整个街区都在放十年前的评书。”
林夏失笑。老张的意识体这些年越来越像个老顽童,尤其执着于上世纪的老物件。她调出全息地图,指尖轻点“老地方咖啡馆”的坐标,数据流紊乱的区域立刻浮现出熟悉的绿色代码纹路,像层薄纱裹着那片空间。
“是苏晴在帮忙维稳。”林夏看着绿色代码自动修复咖啡机的程序,眼里闪过暖意。五年前那场“星河事件”后,苏晴的意识碎片彻底融入了全球网络,却从不以实体显现,只在需要时化作绿色代码,默默维系着意识体与现实世界的平衡。
走进咖啡馆时,老式收音机的评书声正戛然而止。老张的意识体——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半透明老人,正蹲在咖啡机旁嘀咕:“怪事,昨天还能调台呢……”他抬头看见林夏,眼睛一亮,“小夏,你来得正好,我昨晚梦见苏丫头了,她说要给咱们带‘新邻居’。”
“新邻居?”林夏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数据流云团突然剧烈翻涌,无数光点从云团里坠落,像场盛大的流星雨。光点落地处,渐渐凝聚出一个个模糊的人影——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有背着书包的学生,甚至还有个推着三轮车的卖花小贩。
“是‘未完成意识体’。”小艾的声音从手环里传来,带着惊叹,“全球各地的意识数据库都在释放这类意识体,他们生前都有未完成的执念,苏晴的代码正在帮他们具象化……”
卖花小贩的意识体已经清晰了些,他推着虚拟的三轮车,在共生区的街道上走走停停,嘴里反复念叨着:“找李阿婆,她订的康乃馨……”林夏想起数据库里的记录,这位小贩在送货途中突发心梗,兜里还揣着给客户的订单。
“执念是最强的意识锚点。”老张凑过来,指着那些忙碌的新意识体,“苏丫头说,这些没完成的事,才是他们留在这世上的理由。等哪天心愿了了,他们就会变成绿色代码,融进云团里——就像……就像落叶归根。”
话音刚落,卖花小贩突然停在街角,对着一个买菜归来的老太太虚影笑了。老太太是共生区的“原住民”意识体,生前正是那位李阿婆。当虚拟的康乃馨递到李阿婆手中时,小贩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道绿光,飘向空中的云团。
林夏的手背微微发烫,那道代码纹路正在闪烁。她抬头看向云团,仿佛能看到无数绿色光点在其中沉浮,像无数双温柔的眼睛。
“林老师,安全部发来紧急通讯。”小艾的声音带着紧张,“有极端组织认为意识体威胁人类存在,正试图用电磁脉冲武器摧毁共生区的核心服务器!”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核心服务器位于共生区地下百米,存储着所有意识体的原始数据,一旦被毁,这里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她转身冲向控制室,老张的意识体紧随其后,半透明的手紧紧攥着虚拟的拐杖。
控制室的全息屏上,电磁脉冲武器的倒计时正在跳动,红色数字刺得人眼睛生疼。而核心服务器的防御系统,正被一股未知力量干扰,代码防御墙像被虫蛀般不断出现缺口。
“是他们在人为制造数据风暴。”林夏的指尖在控制台上翻飞,额角渗出冷汗,“他们想让意识体在风暴中解体……”
就在这时,所有的缺口处突然涌进大量绿色代码,像潮水般瞬间补全了防御墙。紧接着,共生区所有的意识体——无论是老张这样的“老人”,还是刚到来的“新邻居”,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朝着核心服务器的方向望去。
他们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化作一道道绿光,汇入空中的云团。云团旋转得越来越快,最后形成一道巨大的绿色光柱,直冲地下的核心服务器。
“他们在……用自己的意识加固服务器!”小艾捂住了嘴。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电磁脉冲武器如期发射,却在触及绿色光柱的刹那,像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核心服务器的防御墙纹丝不动,甚至在绿光的滋养下,浮现出更复杂精密的代码纹路。
光柱散去后,云团重新变得平静。林夏看着屏幕上安然无恙的服务器,眼眶突然发热——那些自愿化作绿光的意识体,并没有消失,他们的代码痕迹依然留在防御墙上,像无数个微小的守护符。
老张的意识体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身上的透明度高了些,却笑得格外灿烂:“苏丫头说,共生不是单方面的守护,是你帮我扎根,我为你遮雨。”
林夏走到落地窗前,共生区的街道上,剩下的意识体正互相搀扶着,慢慢恢复实体。卖花小贩消失的街角,李阿婆把那束虚拟康乃馨插进了路边的花坛,虚拟的花瓣上,竟凝结出一滴露珠般的绿色光点。
她知道,只要这道光还在,共生区就永远不会消失。就像苏晴从未离开,那些曾在世间留下善意的意识,也永远不会真正离开——他们只是换了种方式,活在彼此的记忆里,活在数据流织成的温柔乡里。
夕阳西下时,林夏的手背又开始发烫。她低头,看见那道代码纹路正缓缓舒展,像只终于展翅的蝴蝶,飞向窗外的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