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再次睁开眼时,唇上还残留着范闲的温度。
晨光已透过窗纱漫了进来,在范闲肩头镀上一层金边。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眼底的戏谑尚未散去,指尖却轻轻拂过他的唇角,动作带着几分缱绻的温柔。
“醒了?”范闲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却像浸了蜜的糖,甜得人舌尖发麻。
李承泽猛地偏过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昨夜的亲近还历历在目,此刻被他这样盯着,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在扎着皮肤。
“起开。”他推了范闲一把,力道却轻得像挠痒。
范闲低笑一声,顺势翻身下床,伸手将他也拉了起来:“该换药了。”
颈间的伤处已经结痂,淡粉色的疤痕在晨光下格外显眼。范闲拿着药膏走过来,动作轻柔得不像话,指尖拂过皮肤时,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李承泽低着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又开始翻涌。
“好了。”范闲收回手,拿出帕子擦了擦指尖,“今日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李承泽想也没想就拒绝,想起上次被他带到别院,回来后发生的种种,脸颊又开始发烫。
“必须去。”范闲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转身去了衣柜旁,翻找出一件石青色的锦袍,“穿这个,低调些。”
李承泽看着那件锦袍,料子普通,样式也简单,显然是特意准备的。他心头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你要带我去……刑部大牢?”
范闲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去了就知道。”
马车停在刑部后街的一条小巷里。范闲先下车,左右看了看,才扶着李承泽下来。巷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只麻雀在墙角啄食,远处传来狱卒走动的脚步声,沉闷而压抑。
“跟着我,别说话。”范闲低声叮嘱,握住他的手腕,往巷深处走去。
穿过两道暗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竟是来到了刑部大牢的一间密室,墙上挂着刑具,角落里堆着些卷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霉味,让人不寒而栗。
“王启年,人带来了吗?”范闲的声音在密室里响起,带着几分冷厉。
“回大人,带来了。”王启年从暗门后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狱卒,押着一个穿着囚服的中年男人。那男人面黄肌瘦,眼神浑浊,一看便知在牢里受了不少苦。
“他是谁?”李承泽低声问,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看管你二哥牢房的狱卒头目。”范闲的声音冷得像冰,“也是第一个发现你二哥‘自尽’的人。”
那狱卒头目听到“自尽”两个字,身体猛地一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小人只是奉命行事,不关小人的事啊!”
“奉命行事?”范闲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奉谁的命?”
“是……是……”狱卒头目的眼神闪烁,显然是在犹豫。
范闲没再逼问,只是朝王启年使了个眼色。王启年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打开盖子,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狱卒头目闻到那味道,脸色瞬间惨白,像是见了鬼一样:“大人!不要!小人说!小人什么都说!”
“早这样,何必受苦。”范闲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说清楚,你二哥是怎么死的。”
狱卒头目颤抖着开口,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原来李承乾并非自尽,而是被人下毒害死的,而幕后指使,竟是当今圣上最宠信的李公公!
李承泽的身体猛地晃了晃,几乎要站不住。他怎么也没想到,父皇身边最亲近的人,竟然会对二哥下此毒手!难怪父皇会轻易相信二哥自尽的说法,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为什么……”他的声音发颤,眼底满是难以置信,“李公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因为二皇子发现了他私通外敌的证据。”狱卒头目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怕二皇子把事情捅出去,就先下手为强了。”
这个答案像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李承泽心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墙上,后背抵着冰冷的石壁,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原来皇室的肮脏,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堪。
范闲走过来,将他揽进怀里,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我早说过,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李承泽靠在他怀里,浑身都在颤抖,却没有哭。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学会了将眼泪藏在心底。
“我们走。”他推开范闲,声音冷得像冰,“我要去见父皇。”
“你现在去,无异于自投罗网。”范闲拉住他,“李公公是父皇的心腹,没有确凿的证据,父皇不会相信你的。”
“那怎么办?”李承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助,“难道就让二哥白死了吗?”
“当然不会。”范闲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厉,“我已经让人去查李公公私通外敌的证据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看着李承泽泛红的眼眶,心头忽然软了软,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阳光透过巷口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李承泽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底的认真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他忽然想起范闲说“我不骗你”时的样子,想起他抱着自己说“我还没抱够”时的温柔,心头那点莫名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好。”他轻轻点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信任。
马车驶离小巷时,李承泽回头看了一眼刑部大牢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冷厉。二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范闲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李承泽没有躲开,任由他握着,指尖轻轻蹭过他的掌心,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马车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李承泽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开口:“范闲,谢谢你。”
范闲的手顿了顿,随即握紧了些,声音里带着笑意:“谢我什么?”
“谢谢你……”李承泽的声音低了下去,脸颊有些发烫,“带我来这里,还有……之前的事。”
范闲低笑出声,没再追问,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彼此都懂。
马车渐渐驶远,将刑部大牢的阴霾远远抛在身后。阳光正好,前路漫长,可只要身边有彼此,似乎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就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