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时,范闲在一阵轻痒中睁开眼,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桃花香,还有点艾草的暖。他动了动手指,触到片柔软的花瓣,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落了好些粉白的桃花瓣,连衣襟里都藏着两片,沾着夜露的凉。
“醒了?”李承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指尖替他拂去发间的花瓣,“夜里风大,桃枝摇落了不少花,你睡姿又不老实,花瓣全往你怀里钻。”他的指腹带着竹榻的微凉,蹭过范闲脸颊时,对方才发现他眼底有淡淡的青影,显然没睡安稳。
范闲坐起身,毯子滑落时露出手腕上的桃核手链,铃铛在晨光里轻轻晃了晃。“你把这个给我戴上了?”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经过大半年的摩挲,桃核早已变得温润,桃花纹路在光线下格外清晰,“上次说要给它添个小铃铛,你还说俗气。”
“夜里看你睡得沉,怕你翻身时手链掉了,”李承泽从竹榻下拿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枚新雕的桃核,上面刻着朵半开的桃花,还留着个小小的铃铛扣,“昨天雕好的,等会儿找根红绳穿上,比现在这个更牢——免得你又说我手艺差。”他说着,耳根悄悄红了,范闲才想起去年总笑他刻的桃花像小虫子,其实心里早就把那手链当宝贝。
院外传来早市的吆喝声,混着卖花姑娘的叫卖。范闲忽然闻到股甜香,转头看见石炉边的矮桌上摆着碗莲子羹,瓷碗边缘还沾着点蜜渍:“你什么时候弄的?”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莲子炖得软糯,甜丝丝的正好,“比上次厨房炖的还甜。”
“天没亮时起来炖的,”李承泽替他把莲子羹往跟前推了推,“知道你醒了爱喝甜的,特意多加了两勺桃花蜜,是前几日收的新蜜,比去年的更清润。”他看着范闲小口喝着,忽然想起什么,从账册里抽出张纸,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怀里抱着串桃花,旁边写着“范闲偷喝蜜”。
范闲笑着抢过纸:“你还画我!”纸上的墨迹已经干透,边角却有点皱,显然被人反复摩挲过,“上次偷喝桃花蜜是为了给你泡桃花茶,你倒记仇记到现在。”他忽然发现纸背面还写着行小字:“四月初三,范闲咳愈,桃花开得正好”,字迹比正面的画认真多了。
李承泽把账册拿过来,翻开夹着桃花瓣的那页,阳光透过桃枝洒在纸上,花瓣的纹路在光线下清晰可见。“你写的‘月色暖’,”他指着那行字,还有旁边那个浅浅的桃花印,“那天你蘸着桃花蜜盖的印,说要给账册做个‘甜滋滋的记号’。”
院门外的桃枝被晨光染成暖金色,有花瓣随着微风轻轻落,飘到石桌上的莲子羹碗里,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范闲舀起那片花瓣,混着莲子羹一起吃下,桃花的清混着蜜的甜,在舌尖漫开来。
“等会儿去桃树下捡些花瓣吧,”李承泽忽然说,手里把玩着那枚新桃核,“晒干了收起来,冬天泡茶喝,比艾草茶多些花香——你冬天总爱咳嗽,喝这个润喉。”他看着范闲,眼底的笑意比晨光还暖,“再雕几个桃核香囊,挂在你床头,比辟邪符还管用。”
范闲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伸手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鼻尖蹭到他发间的桃花香。晨光穿过桃枝的缝隙,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桃核手链的铃铛轻轻响着,和远处的吆喝声、花瓣的飘落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晨曲。
账册被风翻开,里面的桃花瓣轻轻颤动,仿佛在应和这晨光里的甜暖。范闲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不落的桃花,有喝不完的莲子羹,还有身边人掌心的温度,像那碗桃花蜜,慢慢熬着,越久越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