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凇林的真相

幻夜族的旧址藏在西荒的雾凇林深处，终年被灰白色的雾气笼罩。冰公主的冰蓝色裙摆扫过及膝的积雪，留下串浅浅的脚印，身后跟着水王子和颜爵，三人的灵力在雾中交织成淡淡的光带，勉强驱散了些寒意。

“这里的幻术残留很重。”颜爵的尾巴尖在雾中扫过，墨色的灵力撞上无形的屏障，荡开圈涟漪，“看来阿鸾常回来。”他忽然停住脚步，指向前方雾中隐约的轮廓，“那是幻夜族的祭坛。”

祭坛是用黑曜石砌成的，上面刻满了银蝶纹样，只是大多已被岁月磨平。冰公主走到祭坛中央，指尖触到块松动的石板，石板下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个铜盒，盒身爬满了铜绿，却依旧能看出上面錾刻的银蝶——和那半块玉佩上的纹样如出一辙。

“咔哒”一声，铜盒被水王子的水流打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卷泛黄的羊皮卷，和几根灰白色的羽毛。羽毛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灵力波动，像极了灵音——不，是阿鸾笛声里的清越。

“是幻夜族的族志。”冰公主展开羊皮卷，上面用银粉写着古老的文字，“上面说，幻夜族世代守护着‘音灵玉’，那玉能安抚万灵，也能……净化暗影兽的戾气。”她的指尖顿在某行字上，“十年前，二皇子曾来求过音灵玉，被族长拒绝了。”

颜爵的尾巴卷过那几根羽毛：“这是‘幻音鸟’的羽毛，能记录声音。”他将灵力注入羽毛，羽毛突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交谈。

“……二皇子的人已经在林外了，他们想要音灵玉……”是个苍老的声音，带着焦急。

“爹，我们把玉藏起来吧！”这声音清亮，像极了年少时的阿鸾。

“来不及了……”另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阿鸾，你带着玉走，去找冰晶族的雪妃，她欠我们一份情……”

声音突然中断，接着是兵器交击的脆响，是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最后只剩下阿鸾撕心裂肺的哭喊：“爹——娘——”

羽毛的光芒渐渐黯淡，颜爵收回灵力时，墨色的瞳孔里凝着寒意：“真相清楚了。二皇子为了音灵玉，灭了幻夜族满门，再嫁祸给他们私藏暗影兽卵，借冰晶族的手掩盖罪行。”他看向冰公主，“你母亲当年定是知道了真相，才会被二皇子视作眼中钉。”

冰公主的指尖冰凉，羊皮卷在她手中微微颤抖。母亲当年突然病逝，太医只说是风寒入体，现在想来，怕是……

“那音灵玉呢？”水王子的声音带着冰裂般的冷意，“阿鸾说她父母的尸骨在冰狱，难道音灵玉被二皇子抢走，藏在了那里？”

“不一定。”冰公主忽然想起阿鸾手中的寒玉笛，“寒玉吸灵气，若音灵玉藏在笛中，笛声自然能引动暗影兽……”她抬头望向雾凇林深处，“阿鸾没走，她肯定还在这里。”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比昨夜在冰晶宫听到的更显凄厉，像只受伤的鸟在悲鸣。三人循声走去，穿过浓雾，看见阿鸾正坐在祭坛后的冰岩上，手里握着那支寒玉笛，笛声里的灵力波动忽强忽弱，像是在挣扎。

“你都知道了？”阿鸾转头时，眼底的猩红已经褪去，只剩下疲惫和绝望，“知道了又如何？我爹娘活不过来了，幻夜族也回不来了。”

冰公主走到她面前，将那半块银蝶玉佩递过去：“我母亲当年没能护住你，是她的遗憾。现在，我们可以帮你讨回公道。”

阿鸾看着那半块玉佩，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公道？二皇子权倾朝野，你们斗得过他吗？”她举起寒玉笛，笛身在雾中泛着淡淡的光，“这笛子里面就是音灵玉，可我留着它，除了能唤醒暗影兽报仇，什么用都没有！”

“谁说没用？”颜爵的声音带着笑意，他的尾巴卷出那卷族志，“音灵玉能净化暗影兽，自然也能彻底解除二皇子下的幻术。只要我们拿到玉，就能让暗影兽指认当年的真凶。”

阿鸾的瞳孔猛地收缩：“你说什么？”

“暗影兽虽凶，却通人性。”水王子的水流在她面前凝成水镜，镜中浮现出冰狱里的暗影兽，“它被封印十年，对二皇子的气息定有记忆。只要用音灵玉净化它的戾气，它自会说出真相。”

笛声戛然而止。阿鸾握着寒玉笛的手微微颤抖，指节泛白：“真的……可以吗？”

冰公主点头时，雾凇林的雾气突然散去，阳光穿透云层，落在祭坛的黑曜石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远处传来熟悉的雷电轰鸣，越来越近，像是有人在急切地追赶。

“是庞尊！”冰公主的心跳漏了一拍，转身就往林外跑。

只见庞尊正跌跌撞撞地跑来，身上的火焰结界已经黯淡，银发被风吹得凌乱，嘴角还沾着点冰晶糕的碎屑。他看见冰公主，眼睛瞬间亮了，像只找到主人的大型犬：“你跑什么……我醒了没看见你，还以为你被……”

话没说完，就被冰公主拽住了手腕。她的指尖冰凉，带着雾凇林的寒气：“你灵力还没恢复，跑出来干什么？”

“我担心你。”庞尊的声音带着点委屈，掌心却紧紧回握住她，“火燎耶说你们来幻夜族旧址了，这里不安全……”他的目光扫过阿鸾，雷电在掌心跳了跳，“她怎么也在？”

“她是来帮我们的。”冰公主解释道，“音灵玉在她的笛子……”

“先别说这个！”颜爵突然打断她，墨色的灵力指向林外，“二皇子的人来了，比我们预想的快。”

远处的雾中传来马蹄声，还夹杂着熟悉的铃铛声——是冰晶宫被换掉的那些暗影冰蛛风铃。阿鸾的脸色瞬间惨白：“是他的暗卫‘影杀’，擅长追踪术，一旦被盯上就甩不掉。”

庞尊将冰公主往身后一拉，雷电在周身炸开，金紫色的光焰照亮了半片雾凇林：“怕他们不成？正好让他们尝尝雷电的厉害！”

“不行。”冰公主按住他的手，“我们要带音灵玉回冰晶宫，不能在这里纠缠。”她看向阿鸾，“幻夜族有密道吗？”

阿鸾点头，指了指祭坛下的暗格：“有条密道直通林外的寒潭，只是……里面有幻夜族设的音杀阵，没有族志指引会被迷惑。”

“我来开路。”颜爵的尾巴卷起族志，墨色的灵力化作只巨大的狐狸，“庞尊护着她们，水王子断后。”

暗格下的密道狭窄潮湿，石壁上刻满了音纹，踩上去会发出悦耳的声响，却暗藏杀机。颜爵按照族志的指引，用灵力封住那些致命的音纹，偶尔回头看一眼——只见庞尊紧紧跟在冰公主身后，雷电在两人周身织成个小小的结界，连滴水珠都溅不到她身上。

“啧啧。”颜爵摇了摇尾巴，故意用灵力震落几滴水珠，全被庞尊的雷电挡了回去。

快到密道尽头时，石壁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是影杀们在外面炸开了入口。水王子的水流瞬间化作冰墙，暂时挡住了追兵，却也震落了头顶的碎石。

“快走！”水王子的声音带着急促，“我随后就到！”

冰公主回头时，看见冰墙已经出现裂纹，她咬咬牙，被庞尊拽着往前跑。密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寒潭的水声。

冲出密道的瞬间，阿鸾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将寒玉笛塞给冰公主：“音灵玉给你，我去引开他们。”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告诉暗影兽，我爹娘不是叛徒。”

“阿鸾！”冰公主想拉住她，却被她避开。

阿鸾的身影消失在雾中时，传来她清脆的笛声，笛声里没有了之前的凄厉，反而带着种释然的轻快。影杀们的脚步声果然朝着笛声的方向追去，渐渐远去。

庞尊握紧冰公主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发颤：“她不会有事的。”

冰公主低头看着手中的寒玉笛，笛身冰凉，却能感觉到里面蕴藏的温暖灵力。她忽然想起阿鸾最后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恨，只有解脱。

“我们回去。”冰公主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该让暗影兽，还有所有人，知道十年前的真相了。”

寒潭的水面映出四人的身影，庞尊的雷电在水面上跳着，水王子的水流轻轻托着冰公主的裙摆，颜爵的尾巴扫过水面，惊起圈涟漪。远处的雾凇林里，隐约还能听见阿鸾的笛声，像首告别的歌。

有些仇恨，需要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