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冰晶宫时,夕阳正把宫殿的尖顶染成金红色。冰公主推开阿鸾曾住过的那间小屋,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句温柔的问候。屋里的陈设还保持着原样,石桌上的陶罐里,插着的干花早已褪成浅黄,却依旧保持着绽放的姿态。
“我来生 fire。”庞尊说着就要抬手召雷电,被冰公主一把按住。
“用灵力就好,”她指尖凝出一缕冰蓝灵力,轻轻点在壁炉里的柴堆上,枯枝立刻腾起橘红的火苗,“阿鸾说过,火要慢慢烧才暖,急不得。”
颜爵把茯苓糕的原料放在桌上,忽然指着墙角的木架笑出声。架上摆着几个歪歪扭扭的陶碗,碗底还留着烧焦的痕迹。“这是阿鸾学做陶器时的‘杰作’吧?”他拿起一个豁了口的碗,“上次来还藏在柜子里,怎么现在摆出来了?”
“她走那天,把这些碗都擦得干干净净。”水王子轻声说,伸手拂去碗上的薄尘,“我想,她是希望我们看到这些时,能想起她笨手笨脚的样子,而不是最后……”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把碗放回原位,摆得整整齐齐。
冰公主正在揉面团,面粉沾在鼻尖上,像落了点雪。“她总说自己手笨,”她忽然笑了,眼底的光软得像壁炉里的火,“可她烤的红薯,比谁的都甜;削的竹笛,吹出来的调子都带着暖意。”
庞尊蹲在壁炉前添柴,火苗映得他侧脸发红。“上次她给暗影兽做窝,缝得针脚歪歪扭扭,那畜生却趴在里面三天没挪窝。”他想起那时的情景,嘴角忍不住上扬,“后来我偷偷换了个新窝,它居然把垫子撕了,非要睡那个漏风的旧窝。”
“那是因为里面有她的味道。”冰公主把揉好的面团切成小块,放进蒸笼里,“就像这屋里的味道,混着松木、陶土和她身上的草药香,暗影兽每次来,都要趴在门口嗅半天。”
说话间,茯苓糕的甜香渐渐漫了出来,混着柴火的气息,把小屋填得满满的。颜爵已经找来了四个陶碗,正是阿鸾做的那些,他小心翼翼地盛上糕点,忽然发现每个碗底都刻着个小小的“鸾”字,刻得极浅,像怕被人发现的秘密。
“你看。”他把碗底转向众人,尾尖轻轻敲着桌面,“她早就把我们当家人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雪粒子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四人围坐在石桌旁,捧着温热的陶碗吃糕,谁都没说话,却觉得心里被填得很满。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把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
忽然,殿外传来暗影兽的低鸣,声音温和得不像头凶兽。冰公主起身开门,看见那巨大的身影蹲在雪地里,嘴里叼着个竹篮,篮子里铺着厚厚的绒布,放着几支刚采的腊梅,金黄的花瓣上还沾着雪,香得清冽。
“它这是……”颜爵惊讶地睁大眼睛。
“大概是闻到糕香了。”冰公主笑着接过竹篮,把腊梅插进阿鸾的陶罐里,“也知道带礼物来。”
暗影兽蹭了蹭她的衣角,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像在撒娇。庞尊扔给它一块茯苓糕,它竟用爪子捧着,小口小口地啃,那模样,和当年在山洞里偷偷抢阿鸾红薯的野劲判若两兽。
夜深时,雪停了。四人走出小屋,站在冰晶宫的露台上看月亮。月光落在雪地上,亮得像铺了层银,远处的雾凇林在月色里若隐若现,像幅淡墨画。
“等春天来了,”冰公主望着阿鸾的衣冠冢方向,声音轻得像梦呓,“我们在她的冢旁种满忍冬,再搭个小棚子,就像她想的那样。”
“我来搭棚子,”庞尊立刻接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用最结实的木头,雷劈都不怕。”
颜爵晃着尾巴笑:“那我就把那幅画拓在棚子上,让路过的人都知道,这里有株顶好的忍冬。”
水王子点头:“我去请幻夜族的长老,把阿鸾的故事编成歌谣,让孩子们一代代唱下去。”
风穿过露台,带着腊梅的香。冰公主忽然觉得,阿鸾就站在他们身边,正踮着脚往雾凇林的方向望,眼里的光,比月色还亮。她仿佛能听见那支未吹完的竹笛,此刻正随着风,在林间轻轻哼唱——唱着冬去春来,唱着烟火人间,唱着那些被温柔记得的,所有时光。
壁炉里的火还在烧,蒸笼里的余温漫出小屋,和月色融在一起,暖得像个不会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