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前两周，整个高一年级笼罩在低气压中。
走廊上的光荣榜换成了倒计时牌，老师们发的模拟卷一天比一天厚，就连午休时的操场都安静了许多，三三两两的学生捧着书在树荫下背诵。
"这次期中考试占期末总评的30%。"班主任李老师敲了敲黑板，"年级前五十名有奖学金，成绩拖后腿的要补习。"
苏晴恩盯着桌角的《五三模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她的文科成绩一直很稳，但数学和生物仍是悬在头顶的剑。
"班长重新组织一下学习小组。"李老师看向顾持扬，"按科目分组，放学后可以在图书馆复习。"
顾持扬点点头，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分组安排：
数学组：顾持扬（组长）、苏晴恩、周晓芸、陈昊
英语组：……
苏晴恩的目光黏在那个名字上——她和顾持扬同组，这意味着接下来两周，每天放学后都能和他一起复习。
周晓芸在桌下踢了踢她的脚，挤眉弄眼。苏晴恩假装没看见，低头记笔记，却写串了行——"数学组顾持扬"几个字重复了三遍。
第一天复习，苏晴恩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图书馆。
四楼的自习区空荡荡的，只有清洁阿姨在擦拭书架。她选了靠窗的长桌坐下，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却发现自己忘带数学错题本了。
"就知道你会早到。"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持扬拎着两杯奶茶，肩上挎着鼓鼓的书包，发梢还带着室外带来的寒气。他看了眼手表："比约定时间早了二十五分钟。"
"我……"苏晴恩耳根发热，"怕没位置。"
顾持扬笑了笑，将其中一杯奶茶推到她面前："热的，半糖。"
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下来，在桌面上留下一小圈水渍。苏晴恩小心地捧住杯子，热度透过掌心传来，和她突然加速的心跳一样滚烫。
"你每天都这么早来图书馆吗？"她小声问。
"嗯。"顾持扬拉开椅子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叠装订好的资料，"早上头脑清醒，适合整理笔记。"
他将资料递给她："这是近五年期中考试真题和解析，我按知识点分类了。"
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每一页都工整地标注着重点题型、易错点和解题技巧，甚至还有用红笔手写的补充说明。苏晴恩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右下角画了个小小的星星——和送她的书签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你整理的？"
"寒假就开始了。"顾持扬拧开笔帽，"期中期末、月考模拟考，我都有归档。"
苏晴恩怔住了。她一直知道顾持扬成绩好，却没想到背后是这样的付出。那些她以为的天赋，原来都是滴水穿石的积累。
"别这么看我。"他低头在草稿纸上写下一道公式，"班长嘛，总得做个表率。"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侧脸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苏晴恩偷偷看着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变成浅棕色，像蝴蝶翅膀一样微微颤动。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认真的男人最帅"。
学习小组的成员陆续到齐。周晓芸一看到奶茶就夸张地"哇"了一声："班长偏心！我们怎么没有？"
"都有。"顾持扬从书包里又掏出两杯，"不知道你们口味，都是原味。"
陈浩接过奶茶，促狭地撞了撞顾持扬的肩膀："苏晴恩那杯怎么是红豆的？"
"她上次秋游买的奶茶就是红豆味。"顾持扬头也不抬，在草稿纸上画着坐标系，"好了，开始复习。"
苏晴恩差点被珍珠呛到——秋游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他居然还记得这种细节？
两小时的复习效率惊人。顾持扬讲题条理清晰，复杂的几何题被他拆解成几个简单步骤，连最怕数学的周晓芸都频频点头。
"最后半小时各自整理错题。"顾持扬看了看手表，"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苏晴恩翻开生物大题本——这是她最没把握的部分，大题能答出来一些，但总是拿不到高分。
"我能看看吗？"
顾持扬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微微俯身，影子笼罩在她的生物本上。苏晴恩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像是刚嚼过口香糖。
"嗯。"她将本子推过去，心跳如雷。
顾持扬拿起红笔，开始在她的生物本上批注。他的字迹比生物老师还工整，修改的每一处都附上详细说明。
红墨水在纸面上晕开小小的花朵，像是雪地里突然绽放的梅。苏晴恩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时而停顿思考，时而流畅书写，莫名想起他弹钢琴的样子——应该也是这样赏心悦目吧？
"好了。"二十分钟后，顾持扬合上生物资料本，"你的基础很扎实，是大题一些细节的问题。"
他抽出一张便签纸，写下几本书名："图书馆三楼有这些英语作文指导书，有空可以看看。"
"谢谢。"苏晴恩接过便签，发现他的小指沾了一点红墨水，像是一枚小小的印章。
顾持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拭："职业病，我批改东西喜欢用红笔。"
"为什么是红笔？"
"显眼。"他笑了笑，"就像老师批作业一样，错的地方要一目了然。"
苏晴恩点点头，却在他转身后偷偷将那张沾了红墨水的便签夹进了日记本。
复习持续到图书馆闭馆。
夜幕早已降临，星光稀疏地缀在天幕上。四人收拾好书包，在图书馆门口道别。周晓芸家最近，先走了；陈浩去赶公交车；转眼只剩下苏晴恩和顾持扬站在路灯下。
"我送你到公交站。"顾持扬调整了下书包肩带，"这么晚了。"
初冬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苏晴恩把脸埋进围巾里，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着，影子在路灯下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生物资料明天我带给你吧。"顾持扬突然说，"我经常去三楼自习，找起来方便。"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
"不麻烦。"他打断她，"反正我也要借。"
沉默再次降临。苏晴恩数着自己的脚步声，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街道都能听见。
"其实……"顾持扬停下脚步，"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苏晴恩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什么？"
"你为什么总坐在读书社的角落里？"
"我……"她攥紧了书包带，"那里视野好。"
"是吗？"顾持扬笑了，"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被我注意到。"
夜风吹乱她的刘海，苏晴恩慌忙伸手去拨，却碰到了一只温暖的手——顾持扬不知何时抬起了手，似乎想帮她整理头发，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有树叶。"他收回手，指了指她发顶。
"哦……谢谢。"
两人重新迈开脚步，谁都没有再说话。公交站牌就在前方，苏晴恩莫名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
215路公交车缓缓驶来，车灯刺破夜色。
"车来了。"苏晴恩低声说，心里却涌起一丝不舍。
"嗯。"顾持扬点点头，"明天见。"
她转身走向公交车，突然感到头顶一暖——
顾持扬的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是在对待一只小猫。
“加油。”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你一定能考好。”
苏晴恩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全部涌向了头顶。那个触碰转瞬即逝，等她回过神时，顾持扬已经退后一步，朝她挥了挥手。
公交车门“嗤”地打开，她机械地迈步上车，刷了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顾持扬还站在原地，灯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直到公交车驶出站台，他才转身离开。
苏晴恩将滚烫的脸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回到家，苏晴恩直奔浴室。
镜中的女孩满脸通红，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顾持扬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温度。她小心翼翼地抚平那缕头发，又后悔不该这么做。
躺在床上，闭眼全是那个瞬间——他手指穿过她发丝的触感，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他眼底闪烁的星光。
“加油。”
简单的两个字，在他低沉的声音里化成了蜜糖，黏在她心上，怎么也甩不掉。
苏晴恩翻出日记本，却发现自己写不出完整的句子，最后只画了一个简笔画：一个男孩揉着女孩的头发，旁边无数颗小星星。
画完又觉得太幼稚，想撕掉，最终还是留下了。
手机突然震动，是周晓芸的消息：
【复习资料我落图书馆了！班长说明天帮我拿，他真是天使！】
紧接着又是一条：
【对了，他刚才问我你喜欢吃什么，他说要请客。】
苏晴恩盯着屏幕，心跳再次失控。她反复读着那条消息，仿佛在解读某种密码。
窗外，一轮弯月悄悄爬上树梢。她躺在床上，数着脑海中那个揉发动作的回放次数，直到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清晨，苏晴恩顶着黑眼圈到了图书馆。
令她意外的是，顾持扬已经坐在老位置，面前摆着两杯咖啡。看到她进来，他推过其中一杯：“提神。”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好？”她小声问。
“猜的。”顾持扬翻开笔记本，“我每次大考前也失眠。”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咖啡杯上，拉花是一颗小小的爱心。苏晴恩小心地捧起杯子，不忍心喝掉。
“对了。”顾持扬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答应你的生物指导。”
苏晴恩接过书，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你头发很软。”
没有署名，但那工整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苏晴恩低头抿了一口，甜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
期中考试，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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