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破晓之前

小巷的墙皮斑驳脱落，林薇扶着苏晴靠在砖墙上，指尖触到她后背的血渍，黏腻得让人心慌。苏晴的呼吸越来越沉，额角的冷汗混着尘土往下淌，却仍紧紧攥着那卷油布——布防图的边角已经被血浸透，晕开一小片暗红。

「得找个地方处理伤口。」林薇声音发颤，目光扫过巷口，「我去看看有没有隐蔽的落脚点。」

苏晴拉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别去……赵奎的人肯定在搜，出去就是自投罗网。」她喘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止血粉，帮我涂上。」

林薇接过瓷瓶，打开盖子，一股辛辣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她小心翼翼地撩起苏晴的衣服，伤口比想象中深，子弹擦过肩胛骨，皮肉外翻，看得她眼圈发红。

「忍忍。」她咬着牙，将止血粉撒在伤口上。

苏晴闷哼一声，额头抵着林薇的肩膀，身体微微颤抖。林薇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喷在颈窝，带着滚烫的温度，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着她的心。

包扎好伤口，两人都没说话。巷子里静得可怕，只有远处偶尔传来日本兵的呵斥声，还有更夫打梆子的「咚——咚——」声，一下下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等天亮，我去联系组织的联络员。」苏晴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拿着布防图，从城西的水道走，那里有接应的船。」

「我不！」林薇立刻反驳，「要走一起走，上次在太原……」

「这次不一样。」苏晴打断她，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的她，「布防图比什么都重要，不能有半点闪失。我受伤了，走不快，会拖累你。」

「我不怕拖累！」林薇抓住她的手，指尖冰凉，「你忘了在延安说的话？我们是战友，要一起完成任务。」

苏晴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好，一起走。」

天蒙蒙亮时，两人换上了一身老百姓的衣服，混在出城的人流里，朝着城西走去。苏晴的伤拖累了速度，每走一步都疼得皱眉，却始终挺直着背，像一株倔强的野草。

城西的水道藏在一片芦苇荡里，水面泛着青灰色的光，几只水鸟被脚步声惊起，扑棱棱地飞向天空。林薇按照苏晴的指引，找到了那艘藏在芦苇丛里的小船。

「就是这艘。」她扶着苏晴上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船刚划出没多远，身后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

林薇回头一看，只见赵奎带着一队日本兵追了过来，子弹呼啸着打在水面上，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林薇又惊又怕，拼命划着船桨。

苏晴脸色一变：「是我身上的跟踪器！赵奎在我受伤时……」

话没说完，一颗子弹打中了船尾，船身猛地一震，开始往下沉。

「跳河！」苏晴大喊一声，将布防图塞进林薇怀里，用尽力气将她推下水，「记住，一定要送到！」

林薇在水里挣扎着，看着苏晴转身扑向跳上船的赵奎，两人扭打在一起。赵奎拔出匕首，刺向苏晴的后背——

「不要！」林薇撕心裂肺地大喊。

就在这时，芦苇荡里突然响起一阵枪声，子弹精准地打中了赵奎和几个日本兵！

林薇惊讶地抬头，只见十几个穿着便衣的人从芦苇丛里冲出来，为首的正是客栈那个独眼掌柜！

「是自己人！」掌柜的大喊一声，挥手示意手下掩护。

苏晴趁机踹开赵奎，踉跄着跳进水里。林薇连忙游过去扶住她，两人在便衣队员的掩护下，朝着芦苇荡深处游去。

上岸时，天已经大亮。独眼掌柜递过来两条干毯子：「苏姐，林小姐，没事吧？」

「你是……」苏晴有些疑惑。

「我是老郑的堂弟，奉命在这里接应。」掌柜的解释道，「赵奎早就被我们盯上了，一直没动手，就是等他露出底牌。」

林薇这才明白，原来从进城开始，她们就一直在自己人的保护下。心里的后怕和委屈涌上来，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苏晴拍了拍她的背，看向掌柜的：「布防图拿到了，接下来……」

「我们会安排你们去根据地，布防图会立刻送回延安。」掌柜的眼神坚定，「你们立了大功。」

苏晴摇摇头，看向林薇，眼神里带着笑意：「是我们。」

林薇迎着她的目光，也笑了。阳光穿过芦苇丛，照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伤口还在疼，浑身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她们做到了。从上海到太原，从迷茫到坚定，一路上的牺牲与守护，终于换来了此刻的安宁。

小船在芦苇荡里缓缓前行，身后的太原城越来越远，像一场惊心动魄的梦。林薇靠在苏晴身边，看着她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忽然觉得那道疤一点也不丑，反而像一枚勋章，见证着她们的成长与蜕变。

「等回到延安，我请你吃周明做的红烧肉。」林薇轻声说。

苏晴笑了，声音里带着疲惫，却充满了希望：「好，再教你打枪。」

远处，传来了嘹亮的军号声，像一道刺破黑暗的光，预示着黎明的到来。林薇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还有无数像她们一样的人，在用生命守护着信仰与希望。

而她和苏晴的故事，还将继续。在烽火连天的岁月里，她们会并肩作战，共赴新程，直到迎来真正的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