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何霜枫将百里翊护在身后，指间夹着三枚银针。百里翊却挣扎着站起来，夜阑长棍"咔"地一声展开成十字长剑，剑尖直指洞口。
"躲在我后面。"她低声道，声音虽弱却不容置疑。
何霜枫刚要反驳，洞口的光线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银灰色的轻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张可怖的乌鸦面具遮住了来人的面容，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找到你们了。"莫言愁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缓步走进岩洞，身后跟着四名银鸦卫，每个人都手持奇怪的圆刃，刃口泛着不祥的蓝光。何霜枫知道那上面一定淬了剧毒。
"师叔。"她强压怒火，尽量保持声音平稳，"你背叛玉壶宗，投靠皇城司，就为了这个？"
莫言愁发出一声刺耳的笑声："背叛？是玉壶宗先背叛了我！"他突然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布满烧伤疤痕的脸，"看看你师父的杰作！"
何霜枫倒吸一口冷气。那些伤疤并非普通烧伤，而是内力反噬留下的痕迹——她曾在师父的医典中见过类似记载。当修炼者强行修习与体质不符的功法时，就会出现这种可怖的伤痕。
"《青囊书》中的'龙凤引'..."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尝试过，但失败了。"
莫言愁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为狰狞："聪明。你师父那个老顽固，明知我天赋最高，却把'龙印'传给了你这个黄毛丫头！"
何霜枫心头一震。她从未听师父提起过"龙印"之事，更不知道这印记竟是传承而来。
"所以你就勾结皇城司，灭了玉壶宗满门？"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我只要《青囊书》！"莫言愁咆哮道，"是他们宁死不给！"他猛地扯开左袖，露出一个暗红色的龙形印记，与何霜枫锁骨下的金印相似却扭曲变形，"看到了吗？这就是强行修炼的后果！但有了完整的《青囊书》，我就能修复这个缺陷！"
百里翊突然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何霜枫知道她撑不了多久，必须想办法脱身。
"你要的书在寒鸦谷深处。"她试图转移莫言愁的注意力，"我们可以带你去。"
莫言愁冷笑一声："不必了。我只要夜阑将军体内的凤凰印记——那页《青囊书》残篇就封印在里面。"他伸手从腰间取出一个奇怪的金属装置，"这个能安全取出印记，不会像上次那样损坏内容。"
何霜枫这才明白，原来百里翊心口的伤痕是这么来的——皇城司曾试图强行取出封印，差点要了她的命。
"休想！"她厉声道，同时悄悄观察着洞内地形，寻找突围的可能。
莫言愁不耐烦地挥手："抓住她们。小心别伤到印记。"
四名银鸦卫同时上前。何霜枫与百里翊背靠背站立，一人持针，一人握剑，准备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莫言愁脸色一变："增援？不可能..."
这个分神的瞬间，百里翊动了。夜阑长剑如银蛇出洞，直取最近一名银鸦卫的咽喉。何霜枫同时射出银针，精准命中另一人的眼睛。洞内顿时一片混乱。
"走！"百里翊抓住何霜枫的手腕，向洞口冲去。
莫言愁怒吼一声，三枚黑色飞镖破空而来。何霜枫本能地转身想挡，却被百里翊猛地推开。飞镖深深扎入百里翊的后背，她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百里翊！"何霜枫心如刀绞，想去扶她。
"别管我..."百里翊咬牙道，"走！"
莫言愁冷笑着举起那个金属装置："感人至深。可惜你们谁也走不了。"
何霜枫看着百里翊痛苦的表情，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心底燃起。她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的龙形印记："你想要这个是吗？来拿啊！"
金色的龙印在昏暗的洞中发出微光，与百里翊心口泛红的凤凰印记遥相呼应。莫言愁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即变为警惕。
"你以为我会中计？"他狞笑道，"等我取出她体内的印记，你的自然也是我的。"
何霜枫不退反进，一步步向莫言愁走去："师叔，你知道为什么师父选择我而不是你吗？"
这个问题显然戳中了莫言愁的痛处，他脸色阴沉下来："因为她老糊涂了！"
"不。"何霜枫已经走到离他只有三步远的地方，"因为'龙凤引'需要至纯之心，而你...心术不正。"
话音未落，她突然扬手洒出一把红色粉末。粉末在空中爆燃，形成一团刺目的火光。莫言愁惨叫一声，捂住眼睛。何霜枫趁机扶起百里翊，冲出岩洞。
洞外，雾气更浓了。何霜枫半拖半抱着百里翊向寒鸦谷深处逃去。身后传来莫言愁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杂乱的脚步声。
"放...开我..."百里翊虚弱地挣扎，"你一个人...更快..."
何霜枫死死搂住她的腰："闭嘴，抓紧我！"
两人跌跌撞撞地在红雾中穿行。百里翊后背的飞镖随着每次动作深入几分，黑色的血迹在素色衣衫上蔓延。何霜枫知道毒素正在扩散，必须尽快处理，但现在停下就是死路一条。
雾气中突然出现几道黑影——是银鸦卫包抄过来了。何霜枫转向一条狭窄的山缝，勉强挤了进去。山缝另一头是陡峭的斜坡，布满松动的碎石。
"跳！"她拉着百里翊滑下斜坡。
碎石随着她们的下滑形成小型滑坡，暂时阻断了追兵。坡底是一片怪石嶙峋的洼地，中央有个不起眼的小水潭。何霜枫顾不得多想，拖着百里翊躲到一块巨石后面。
"忍一忍。"她小心地检查百里翊背上的飞镖，"必须马上取出来。"
百里翊脸色惨白如纸，却仍然清醒："先...看看...玉佩..."
何霜枫这才发现合二为一的玉佩正发出微弱的青光。更奇怪的是，水潭表面也开始泛起同样的光芒，仿佛在呼应。
"这是..."
"灵泉..."百里翊艰难地解释，"玉壶宗...的..."
何霜枫恍然大悟。师父的医典中曾提到过"灵泉"——一种蕴含天地灵气的天然药泉，能解百毒。看来寒鸦谷中就有这样一处秘境，而玉佩正是找到它的钥匙。
没有犹豫，她抱起百里翊踏入水潭。泉水冰凉刺骨，但接触到飞镖伤口的瞬间，黑色的毒素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散。何霜枫趁机拔除飞镖，伤口处流出的血逐渐由黑转红。
"有效！"她欣喜若狂，小心地清洗着伤口。
百里翊靠在她怀中，身体因寒冷和疼痛而微微颤抖。泉水的青光与两人印记的光芒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光晕。何霜枫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能量通过泉水流入体内，又通过两人相触的皮肤传递给百里翊。
"好些了吗？"她轻声问。
百里翊微微点头，湿漉漉的发丝蹭过何霜枫的下巴。这个无意识的亲昵举动让何霜枫心头一颤，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
"他们...会找到这里..."百里翊提醒道。
何霜枫也知道泉水不能久留。确认伤口已经无碍后，她扶着百里翊上岸，寻找藏身之处。水潭后方岩壁上有一道几乎被藤蔓完全遮盖的裂缝，刚好能容一人通过。
"进去看看。"她拨开藤蔓，小心地探入。
裂缝后是一条狭窄的隧道，尽头隐约有光亮。何霜枫回头搀扶百里翊，两人艰难地穿过隧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半圆形的山洞呈现在眼前，洞顶有天然形成的孔洞，阳光如金线般垂落。最令人震惊的是，洞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文字和图案。
"《青囊书》..."何霜枫倒吸一口气，"完整的..."
百里翊虚弱地靠在墙边，打量着那些文字："不是...刻上去的..."
何霜枫走近细看，果然发现那些文字并非人工雕刻，而是天然形成的纹理，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辨认。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取出玉佩放在洞壁中央一处凹陷处。完美契合。
"需要...两个印记..."百里翊会意，艰难地挪到她身边。
两人同时将印记贴在玉佩两侧的岩壁上。刹那间，整个山洞亮如白昼，原本模糊的文字变得清晰可辨，散发出耀眼的金光。无数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何霜枫痛苦地闭上眼睛，却无法阻断那些画面——
玉壶宗创派的场景...《青囊书》的由来...历代传承者的记忆...以及最关键的，"龙凤引"的真相。
当光芒终于消退时，何霜枫瘫坐在地，冷汗浸透了衣衫。百里翊的状况更糟，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原来如此..."何霜枫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了师父的苦心。
《青囊书》并非单纯的医书，而是记载着"生"与"死"终极奥秘的禁典。"龙凤引"是其中最强大的秘术，需要两个心意相通的人分别继承"龙"与"凤"的印记，才能发挥真正力量。但这力量并非没有代价——施展者将付出生命。
莫言愁正是因为强行独修"龙印"，才导致内力反噬，全身烧伤。而师父将"龙印"传给何霜枫后，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凤印"继承者...直到遇见百里翊。
"何...霜枫..."百里翊微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在这里。"何霜枫立刻握住她的手，"别说话，休息一下。"
百里翊却固执地摇头："书上...说了什么..."
何霜枫犹豫了。她不能告诉百里翊真相，至少现在不行。"有解除你体内寒毒的方法。"她选择性地回答，"但我们需要时间。"
百里翊似乎看穿了她的隐瞒，但没有追问。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他们...会找到这里..."
何霜枫也知道这里不安全。她简单处理了两人的伤势，决定继续向山洞深处探索。洞壁上的文字提到，这里有一条通往"泣血崖"的秘密通道。
扶着百里翊穿过狭窄的隧道，何霜枫惊讶地发现尽头竟是一处小型祭坛。祭坛中央摆放着一个玉匣，上面刻着与玉佩相同的纹路。更令人惊讶的是，祭坛周围的岩壁上布满了细小的红色晶体，在阳光下如同凝固的血滴——这就是"泣血崖"名字的由来。
"师父来过这里..."何霜枫发现玉匣旁的地面上刻着几个小字："待有缘人"。
她小心地打开玉匣，里面是一卷薄如蝉翼的丝绢，上面用金线绣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何霜枫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是师父的手笔——《青囊书》的精要摘录，专门针对"龙凤引"的修炼法门。
"找到了..."她如获至宝，迅速浏览内容。
根据记载，"龙凤引"分三重境界。第一重只需两人配合，就能发挥出超常的疗伤能力——这正是她们之前无意中做到的。第二重需要心意相通，能借天地之力施展强大的治愈术，甚至能起死回生。而第三重...
何霜枫的手指微微发抖。第三重是禁术中的禁术，能逆转生死，改天换地，但代价是施术者的生命。
"有办法...吗？"百里翊虚弱地问。
何霜枫收起丝绢："有。但需要时间准备。"她环顾四周，"这里暂时安全，我们先休息。"
她在祭坛旁清理出一块平地，生起一小堆火。百里翊的情况依然不稳定，寒毒和飞镖的余毒交替发作，让她时而高烧时而寒战。何霜枫用尽所学医术，也只能勉强维持。
夜深时，百里翊的寒毒再次发作。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烈，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皮肤上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呼吸间吐出白雾。何霜枫将她搂入怀中，却发现自己体温也被带着下降。
"坚持住..."她不断揉搓百里翊的手臂和后背，"看着我，别睡..."
百里翊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右眼角的泪痣却红得滴血。她颤抖着抓住何霜枫的手："...冷..."
何霜枫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百里翊心口的凤凰印记上。血液接触到印记的瞬间，竟被吸收进去，印记随之亮起微弱的红光。这方法似乎有效，但远远不够。
情急之下，何霜枫想起《青囊书》上记载的第一重"龙凤引"。她解开自己的衣襟，让锁骨下的龙印与百里翊的凤印紧紧相贴，同时握住对方的手，十指相扣。
"跟着我的呼吸。"她引导道，"吸气...呼气..."
起初没有任何变化。就在何霜枫快要绝望时，她突然感到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流向两人相贴的部位。百里翊的印记也开始回应，散发出微弱的红光。两股能量在空中交织，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
渐渐地，百里翊的颤抖停止了，呼吸变得平稳。何霜枫不敢大意，继续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确信寒毒已经暂时被压制。
"好些了？"她轻声问。
百里翊微微点头，突然抬手抚上何霜枫的脸："为什么...冒险救我..."
何霜枫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因为我..."
话未说完，洞外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两人同时警觉起来。何霜枫迅速熄灭篝火，扶着百里翊躲到祭坛后的阴影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莫言愁沙哑的声音："...肯定在这附近。分头找！"
何霜枫屏住呼吸，能感觉到百里翊紧绷的身体紧贴着自己。追兵就在几丈开外，随时可能发现这个隐蔽的祭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百里翊突然凑到何霜枫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若这次能活着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这句话像一滴热水落在何霜枫心上。她黑暗中准确找到百里翊的手，紧紧握了一下作为回应。
洞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但危险远未解除。何霜枫知道，她们必须尽快掌握"龙凤引"的真正力量，否则根本无法对抗莫言愁和皇城司的追兵。
而《青囊书》上记载的那个终极选择，也像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头顶——为了彻底解除百里翊的寒毒并摧毁皇城司的阴谋，可能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此刻，在这黑暗的洞穴中，两人十指相扣，共享着彼此的体温和呼吸，仿佛外界的危险都暂时远去。何霜枫轻轻将头靠在百里翊肩上，无声地许下承诺：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她都会陪这个人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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