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场上再也没有出现过7号球衣。
见遇站在走廊窗边，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外是空荡荡的球场，篮网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某种无言的告别。周知尧的座位已经空了三天，桌面上积了一层薄灰，阳光照在上面，显出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漂浮的轨迹。
夏冉咬着吸管走过来，递给她一瓶冰镇柠檬汽水："喏，你最近总喝这个。"
见遇接过汽水，瓶身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的手腕滑下，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她盯着那道水痕发呆，直到它蒸发殆尽。
"听说他转学了。"夏冉的声音轻飘飘的，"国际学校，下周就走。"
见遇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上描摹那个数字——7。她记得周知尧投篮时球衣飞扬的弧度，记得他递来汽水时指尖的温度，记得他站在她面前说"你画的是我？"时眼里的笑意。
她拧开瓶盖，金属拉环内侧刻着一个细小的"Z"，和当初那把伞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放学后的美术室安静得可怕。
见遇打开自己的储物柜，一个牛皮纸袋静静地躺在里面。她伸手去拿，指尖触到纸袋的瞬间就僵住了——这个触感太熟悉了。
是她的素描本。
她颤抖着打开，发现每一页周知尧的画像都被小心地裁了下来，边缘整齐得像用尺子比着切割的。取而代之的是一叠照片——篮球场、教室、雨中的公交站，全是她曾经画过的场景。
照片背面都写着一个日期。
最早的那张是开学第二天：
「9.17，第一次发现你画我时，心跳128。」
见遇一张张翻过去，最后一张是上周的篮球场，照片上的她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低头画着什么。照片背面写着：
「最后一次，你画的是我。」
纸袋最底下藏着一张车票。
央北西→白港北
发车时间是明天早晨七点。
保安室的值班表显示，周三晚上是张师傅当班。
见遇攥着那包从家里偷拿的中华烟，声音发颤："能让我看一下上个月的监控吗？就9月23号晚上。"
张师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接过烟，调出了那天的录像。
屏幕上的画面让见遇的呼吸停滞——
暴雨夜，周知尧浑身湿透地站在她家门口，手里攥着药袋。他在门前徘徊了整整十七分钟，几次抬手想敲门，又放下。最终，他只是把药放在门口，然后对着监控摄像头说了什么。
"这小伙子怪有意思的。"张师傅指着无声的画面，"那天他非让我删记录，结果自己对着监控自言自语半天。"
见遇凑近屏幕，鼻尖几乎要贴上去。她终于看清周知尧的口型：
"一日三次，别忘了。"
深夜的书桌前，见遇把那些被裁下的画纸碎片铺满桌面。
她原本以为周知尧带走了它们，可现在它们以另一种形式回来了——每张照片都精确对应她曾经画过的场景，像是某种沉默的回应。
当她试图拼凑那些碎片时，发现每张画的边缘都有微小的缺口。她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终于把它们拼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那些缺口组成了一行字：
白港的海，记得吗？
窗外突然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见遇冲到阳台，只看到一个戴头盔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尾灯在夜色中拖出一道猩红的光痕。
车座上绑着一个熟悉的篮球挂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见遇在晨光中惊醒，手机屏幕还亮着。
通话记录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凌晨三点十七分，归属地白港。
她回拨过去，听到机械女声提示"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书桌上的车票被风吹到地上，背面露出一行先前没注意到的小字：
「如果你来，我会在栈桥等你。」
——落款日期是去年夏天，她溺水的那一天。
见遇的手指抚过那行字，墨迹已经有些晕开，像是被水打湿过。她突然想起那个梦——高烧时梦见周知尧坐在她床边，问她："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见遇看向墙上的挂钟——六点二十分。
如果现在出发，还赶得上七点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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