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北西站的电子屏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见遇攥着那张车票冲进站台时,列车已经启动。她隔着玻璃看到空荡荡的车厢,检票员在身后喊:"姑娘别追了!危险!"
她的帆布鞋绊在铁轨缝隙间,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掌心的车票被汗水浸湿,"白港北"三个字晕染成模糊的蓝。
"还是没赶上..."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见遇抬头,看见周知尧站在三步之外,胸口剧烈起伏,手里拎着的背包拉链都没拉好,露出里面胡乱塞进去的校服。
"你..."见遇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周知尧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车票,指腹擦过她蹭破的掌心:"这张是昨天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车票——七点零五分,同一班次。
"我在等你。"
列车穿过晨雾,窗外的景色像被水洗过的素描。
见遇盯着小桌板上的两杯热水,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成一道模糊的屏障。周知尧的左手搭在窗边,腕骨处贴着一块创可贴,边缘已经翘起。
"你的手..."见遇忍不住问。
周知尧蜷了蜷手指:"翻墙时蹭的。"
沉默再次蔓延。见遇低头翻包找纸巾,突然摸到一个硬物——是她的素描本。她触电般缩回手,却听见周知尧说:"我补好了。"
他拿出那本素描本,被裁下的部分都用淡蓝色便签纸贴着,每一张便签上都写着拍摄照片时的具体时间。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拍立得:凌晨的栈桥,海浪拍打着礁石。
"去年夏天,"周知尧的声音很轻,"我在这里救过一个女孩。"
见遇的指尖掐进掌心,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微微发烫。
青岛的夜海比见遇记忆中更黑。
她赤脚站在礁石上,咸腥的海风灌进校服外套。周知尧蹲在岸边整理背包,拿出两罐啤酒——其中一罐递给她。
"我不喝——"
"是汽水。"周知尧拉开拉环,熟悉的柠檬香气弥漫开来,"你发烧那晚,我本来想给你带这个。"
泡沫涌出罐口,沾湿他的手指。见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拇指按在那块创可贴上:"为什么装不认识我?"
海浪声吞没了她的尾音。周知尧的瞳孔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灰,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因为..."
他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手续都办好了,周一直接去机场。"
见遇松开手,汽水罐掉在礁石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见遇在民宿的床上辗转反侧。
凌晨两点四十七分,她轻手轻脚地溜出门。巷口的电话亭玻璃上凝满水珠,她投入硬币,拨通了那个"空号"。
"喂?"
周知尧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有些失真。见遇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呼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那张拍立得...是什么时候拍的?"
电话那头传来海浪的杂音:"你溺水的那天晚上。"
见遇闭上眼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意识模糊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有人纵身跃入海中的身影。
"我找了你好久。"周知尧的声音很轻,"开学那天看到素描本上的日期,我以为..."
电话突然断线。见遇抬头,看见周知尧站在电话亭外,手机贴在耳边,发梢还在滴水。
返程的列车上,见遇靠着车窗假寐。
周知尧的校服外套盖在她肩上,口袋里露出半张机票——明天上午十点,央北飞伦敦。
装睡的她听见周知尧极轻地说:"我妈妈删掉了监控里最重要的部分。"
见遇的睫毛颤了颤。
"那天晚上..."周知尧的指尖悬在她的发梢上方,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我在你家门口说了三句话。"
列车驶入隧道,黑暗吞没了一切。见遇在黑暗中悄悄睁开眼,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擦过她的指尖——
是周知尧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