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的灯光暗下来时,周砚礼悄悄往沈清辞那边靠了靠。座椅的扶手是连通的,他的手搭在上面,指尖几乎要碰到沈清辞的手背,像在试探水温的小鱼。
屏幕上的男女主正在雨中吵架,背景音乐悲怆得厉害。沈清辞看得认真,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出浅浅的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爆米花桶的边缘。周砚礼忽然想起昨天在电梯里,这人连按按钮都在抖,此刻却能安安静静地看电影,倒像是卸下了一层铠甲。
“不好看?”他凑过去问,热气拂过沈清辞的耳廓,对方果然缩了缩脖子,耳尖泛出熟悉的红。
“没有。”沈清辞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睛却没离开屏幕,“就是觉得……他们太折腾了。”
周砚礼笑了,拿起一颗爆米花递到他嘴边:“那我们不折腾。”
沈清辞张嘴接住,爆米花的甜味在舌尖散开时,他偏过头看周砚礼。黑暗里,周砚礼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盛着整片星空,而那片星空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电影放到男女主和解的片段,全场响起低低的啜泣声。沈清辞的眼眶也有点红,大概是共情能力太强,连别人的故事都能代入。周砚礼没说话,只是悄悄握住他的手。
沈清辞的手指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握着。掌心相贴的地方渐渐升温,比爆米花还暖,比屏幕上的阳光还烫。
散场时,外面正好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斜斜地织着,把街道晕成一片模糊的暖黄。周砚礼撑开伞,自然地揽过沈清辞的肩,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雨不大。”沈清辞说,却没推开他,任由半边身子都躲进伞下的阴影里。白衬衫的袖口被雨水打湿了点,贴在手腕上,露出腕骨清晰的轮廓。
“淋了会着凉。”周砚礼把伞往他那边倾了倾,自己的肩膀很快湿了一片,“昨天刚做完手术,得仔细着点。”
沈清辞停下脚步,抬头看他。雨丝落在周砚礼的发梢,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他却浑然不觉,眼里只有自己。
“你也会着凉。”沈清辞伸手,把伞往周砚礼那边推了推,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脖子,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又默契地没再动。
“我壮。”周砚礼晃了晃胳膊,故意逗他,“不像某些人,风一吹就倒。”
沈清辞哼了一声,却忍不住笑了,嘴角弯起的弧度被雨雾衬得格外柔和。他转身往公交站走,脚步比平时快了点,周砚礼赶紧跟上,伞始终稳稳地罩着他。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着,雨点击打车窗的声音像首轻快的歌。沈清辞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觉得这样的雨天也不错。至少,有个人愿意把伞大部分都偏向自己,哪怕淋湿半边肩膀也不在意。
“在想什么?”周砚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爆米花的甜香。
“在想……”沈清辞顿了顿,转头看他,“晚上去超市吧,家里的牛奶快没了。”
周砚礼眼睛亮了亮:“好啊,顺便买点菜,我给你做番茄牛腩,你上次说想吃。”
“嗯。”沈清辞应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超市的暖光灯亮得晃眼,推着购物车穿梭在货架间时,周砚礼总爱故意往沈清辞那边撞,车轱辘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在撒娇。沈清辞嘴上说着“别闹”,却会把他爱吃的话梅糖扔进车里。
“这个酸奶打折。”沈清辞拿起一盒原味酸奶,放进购物车,“你早上总爱配面包吃。”
“这个薯片也不错。”周砚礼举着包烧烤味的薯片,笑得像个讨糖的孩子,“买两包?”
沈清辞皱眉:“上火。”却还是接过薯片,放进了车底。
两人慢悠悠地逛着,像所有寻常的情侣一样,讨论着晚餐吃什么,哪种洗衣液留香更久,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烟火气。周砚礼看着沈清辞认真比对生产日期的侧脸,忽然觉得,系统说的“任务失败”,大概是他这辈子遇到过最好的失败。
结账时,沈清辞掏出手机要付钱,周砚礼却抢在他前面扫了码。“说好我请你看电影,附带晚餐的。”他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笑得得意,“下次你请。”
沈清辞看着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福利院门口,也是这个少年,把手里唯一的烤红薯塞给了他,说“我不饿,你吃”。时光好像绕了个圈,又把他们带回了彼此身边。
“好。”他轻声说,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回到家时,雨已经停了。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给窗户镀上了层金边。周砚礼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抽油烟机嗡嗡地响,沈清辞靠在门框上看他,忽然觉得这声音也没那么吵了。
牛腩在砂锅里咕嘟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混着番茄的酸甜,把整个屋子都填满了。周砚礼转过身,看见沈清辞倚着门,夕阳落在他身上,像给他描了道金边,美得像幅画。
“过来尝尝咸淡。”他舀了勺汤,吹凉了递过去。
沈清辞走过去,低头喝了一口,汤汁浓郁,咸淡正好。他抬起头,撞进周砚礼含笑的眼里,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移开目光:“挺好的。”
周砚礼却没放过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沈医生,你脸红了。”
“没有。”沈清辞拍开他的手,耳尖却红得更厉害,转身想走,手腕却被拉住了。
周砚礼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声音闷闷的:“清辞。”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是“沈医生”,不是“清辞医生”,而是带着点缱绻的“清辞”。沈清辞的身体僵了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和厨房里的饭菜香。
“嗯。”他应着,声音轻得像叹息。
“以后都这么叫你,好不好?”
“……好。”
砂锅里的牛腩还在咕嘟,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把天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厨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交叠的呼吸声,和汤沸腾的轻响,像一首无声的歌。
沈清辞想,这样真好。
有烟火气,有彼此,有叫不完的名字,和数不尽的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