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院子里种着几棵老槐树,夏末的风一吹,叶子就沙沙地响,像在说悄悄话。
周砚礼跟着沈清辞去的时候,几个孩子正围在石桌旁画画。穿红裙子的小姑娘最先看见他们,手里的蜡笔一扔就冲过来,像只扑棱着翅膀的小蝴蝶:“沈医生!周先生!”
沈清辞弯腰接住她,眼底的温柔能溢出来:“今天乖不乖?”
“乖!”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偷偷往周砚礼那边瞥,“我们画了彩虹,给沈医生挂在办公室里。”
周砚礼笑着把带来的零食袋递过去:“还有给你们的彩虹糖。”
孩子们一哄而上,抢着拆包装袋,叽叽喳喳的声音把槐树叶都震得晃了晃。沈清辞坐在石凳上,接过一个小男孩递来的画,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三个手拉手的小人,头顶飘着道七彩的弧线。
“这个是你,这个是周先生,这个是我。”小男孩指着画,眼睛亮得像星星,“老师说,好朋友要一直在一起。”
沈清辞的指尖在画上轻轻摩挲着,没说话,嘴角却弯得很温柔。周砚礼凑过去看,忽然发现那三个小人的衣服颜色,和上次那幅被水洇过的画上的暖黄,有几分像。
“画得真好。”他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比周先生画的强多了。”
孩子们笑成一团,沈清辞也跟着笑,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把眼下的青黑都照淡了些。周砚礼看着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医院见他,白大褂上沾着血,表情冷得像冰,谁能想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像盛了星光。
“沈医生,上次你说的那个病人,怎么样了?”福利院的老师走过来,手里端着两杯水,“就是那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
沈清辞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已经安排了手术,下周三做,捐款也够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师松了口气,“多亏了你和周先生帮忙。”
周砚礼摆摆手:“是清辞上心,我就是搭了把手。”他转头看沈清辞,发现这人正低头喝水,耳根悄悄红了。
孩子们闹够了,又拉着沈清辞去荡秋千。他被围在中间,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干净利落,却耐心地推着秋千上的孩子,嘴里还数着“一、二、三”,声音比春风还软。
周砚礼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手里转着个空了的糖纸。阳光把沈清辞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孩子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幅被晒暖的画。他忽然掏出手机,对着那画面拍了张照,设成了屏保。
回家的路上,沈清辞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忽然说:“其实我小时候,也总盼着有人来推我荡秋千。”
周砚礼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下次我推你。”
沈清辞转过头,眼里带着点惊讶,随即笑了:“我都多大了。”
“多大都能荡秋千。”周砚礼说得认真,“等下次来,我把他们都赶走,让你一个人荡个够。”
沈清辞被他逗笑了,笑声像风铃一样,在车厢里荡来荡去。夕阳把他的侧脸染成暖橘色,周砚礼看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车开进小区时,暮色已经漫了上来。周砚礼停好车,刚想解开安全带,沈清辞却忽然倾过身,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像羽毛落在心上,又轻又软,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周砚礼愣住了,转头看他,沈清辞已经坐回原位,耳尖红得像要烧起来,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他:“谢……谢谢你。”
谢他帮忙筹集捐款,谢他陪自己来福利院,谢他说要推自己荡秋千,或许,还有更多说不出口的谢意。
周砚礼忽然笑了,倾身过去,把那个轻吻还了回去,落在他的唇上。这次沈清辞没躲,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
“不用谢。”周砚礼的声音低哑,带着笑意,“男朋友为你做这些,不是应该的吗?”
“男朋友”三个字像颗小石子,在沈清辞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只是伸手,轻轻握住了周砚礼放在腿上的手。
掌心相贴的瞬间,两人都没动。车窗外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把交握的手镀上了层温柔的金边。
楼道里的声控灯似乎被修好了,一路亮到家门口。沈清辞掏钥匙的时候,手还在微微发颤,周砚礼看着,忽然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别抖,我又跑不了。”
沈清辞的钥匙“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转过身,踮起脚尖,主动吻了上去。
这次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只有阳光晒过的槐花香,和周砚礼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混在一起,成了独属于他们的味道。
门没关严,漏出条缝,能看见客厅里那幅被装裱起来的画,两个模糊的小人在暖黄的光晕里,像被永远定格的春天。
晚风从楼道里溜进来,吹动了沈清辞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门后的风铃,叮铃叮铃地响,像在为他们鼓掌。
周砚礼想,系统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它所谓的“任务失败”,其实是他这辈子最成功的事。
因为有些相遇,从来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为了让两个孤独的人,终于找到可以停靠的岸。
而他和沈清辞的岸,才刚刚开始涨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