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凉意,敲在窗玻璃上,淅淅沥沥的,像首没唱完的歌。
沈清辞值完夜班回来时,天刚蒙蒙亮。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门就从里面拉开了,周砚礼穿着件灰色的家居服,头发睡得有点乱,眼里却亮得很:“回来了?”
“嗯。”沈清辞换着鞋,白大褂的下摆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怎么不多睡会儿?”
“等你啊。”周砚礼伸手接过他的包,顺手把提前温好的牛奶递过去,“刚煮的,趁热喝。”
牛奶的温度刚好,顺着喉咙滑下去,把一路的寒气都驱散了。沈清辞靠在玄关的墙上,看着周砚礼把他的白大褂挂起来,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袖口那点新鲜的碘伏渍格外显眼,是凌晨抢救时不小心蹭到的。
“又加班了?”周砚礼的声音有点低,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片渍痕。
“嗯,来了个急症。”沈清辞喝了口牛奶,“已经没事了。”
周砚礼没说话,只是转身往厨房走:“我做了粥,放了山药,你胃不好,喝点暖的。”
沈清辞跟过去,靠在厨房门框上看他。晨光从窗户溜进来,落在周砚礼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他正低头搅着锅里的粥,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蒸汽在他眼前氤氲开来,模糊了轮廓,却暖得人心头发颤。
“明天休息,我们去看银杏吧?”周砚礼忽然开口,搅粥的动作没停,“听说郊外的银杏林黄了,拍照好看。”
沈清辞愣了愣,随即笑了:“你不是不爱拍照吗?”
“那不是没人给我拍嘛。”周砚礼转过头,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沈医生技术好,给我拍几张当屏保。”
沈清辞的耳尖有点热,没接话,只是端起桌上的牛奶,又喝了一口。粥的香气混着山药的甜,在厨房里漫开来,把深秋的凉意都挡在了门外。
第二天的天气出奇地好,阳光暖融融的,透过银杏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一片碎金。沈清辞穿着件米色的风衣,站在银杏林里,被满树的金黄衬得脸色柔和了许多。周砚礼举着手机,围着他转来转去,嘴里念念有词:“这边光线好,再笑一点,对,就这样……”
“别拍了。”沈清辞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去抢他的手机,“拍得跟个傻子似的。”
周砚礼笑着躲开,把手机举得高高的:“哪傻了?我们沈医生明明帅得很。”他忽然低头,飞快地在沈清辞脸上亲了一下,趁他愣神的功夫,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的沈清辞瞪着眼睛,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果子,身后是漫天的银杏叶,像场盛大的金色雨。
“删掉。”沈清辞伸手去夺,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嘴角却忍不住弯着。
“不删。”周砚礼把手机揣进兜里,笑得得意,“这是我的独家珍藏。”
两人在银杏林里追着跑,金黄的叶子被踩得沙沙响,像在为他们伴奏。沈清辞跑累了,靠在一棵老银杏树下喘气,周砚礼也跟着停下来,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你看。”周砚礼指着远处,“那边有对老人在捡银杏果。”
沈清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小篮子,慢悠悠地捡着落在地上的果子,偶尔抬头说句话,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
“等我们老了,也来这儿捡银杏果吧。”周砚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风的凉意,却暖得人心头发烫。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周砚礼的手很暖,掌心带着点薄茧,是常年做家务留下的痕迹。他能感觉到那双手微微收紧,像在害怕什么,又像在确认什么。
“好啊。”过了很久,沈清辞才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却足够周砚礼听清了。
周砚礼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沈清辞的眼睛。阳光透过金黄的叶子,在他眼里投下细碎的光斑,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说定了。”他说,语气郑重得像在立什么誓言。
“说定了。”沈清辞重复道,嘴角弯起的弧度比阳光还暖。
风吹过银杏林,叶子哗哗地响,像在为他们的约定鼓掌。周砚礼忽然低头,吻住了他的唇。这次没有躲闪,没有颤抖,只有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和彼此越来越近的心跳。
夕阳西下时,两人并肩往回走,影子被拉得很长,在铺满银杏叶的地上交叠在一起,像幅被拉长的画。沈清辞的手里拿着片完整的银杏叶,金黄的,像只小小的扇子,周砚礼的手指时不时碰一下那片叶子,像在确认它是不是真的。
“晚上吃什么?”沈清辞忽然问,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你想吃什么?”周砚礼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
“吃你做的糖醋排骨吧。”沈清辞说,“上次你说新学了个做法。”
“好啊。”周砚礼笑着点头,“再给你弄个银杏炒虾仁,刚捡的银杏果,新鲜着呢。”
沈清辞被他逗笑了,笑声在空荡的林子里荡来荡去,惊起几只晚归的鸟。
车开上公路时,夕阳正好落在挡风玻璃上,把前方的路染成了暖橘色。沈清辞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手里还捏着那片银杏叶。
周砚礼的歌声断断续续地飘过来,跑调跑得厉害,却带着说不出的快活。沈清辞听着,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有吵吵嚷嚷的歌声,有热乎乎的饭菜,有说定了的将来,还有身边这个,愿意陪他从深秋走到白头的人。
他把那片银杏叶夹进了手机壳里,像藏起了整个秋天的阳光。
而手机屏保上,还是那张在银杏林里抓拍的照片,照片里的人耳尖通红,眼里却盛满了光,和身边的金色落叶一起,成了这个秋天最温暖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