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漫进阳台时,沈清辞正对着那两盒喜糖发呆。玻璃糖纸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周砚礼求婚时,广场喷泉溅起的水珠。
“在想什么?”周砚礼从身后圈住他,下巴搁在他肩窝,呼吸扫过颈侧的皮肤,带着刚洗完澡的薄荷香,“该不会是在数要发多少人吧?”
沈清辞转过身,指尖划过他锁骨处的水珠:“在想你妈妈织的围巾,针脚比我外婆打的还密。”他拿起颗糖剥开,草莓味的硬糖在舌尖化开,“还有你爸爸,喝酒时偷偷往我碗里夹了块排骨,说是‘年轻人要多补补’。”
周砚礼笑出声,伸手抽走他手里的糖纸:“我爸那人,疼人都藏在骨子里。小时候我摔断腿,他嘴上骂我冒失,夜里却偷偷起来给我揉腿。”他忽然从抽屉里翻出个相册,翻开的那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少年时的周砚礼站在老槐树下,旁边的中年男人正替他理歪了的衣领,眼神和今天递红酒时如出一辙。
“对了,”沈清辞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摸出个小盒子,“今天去你家前,路过那家老字号糕点铺,买了你爱吃的绿豆糕。”
绿豆糕的清甜混着晚风飘进客厅。周砚礼咬了一口,忽然指着窗外:“看,晚霞。”
火烧云正铺满西边的天空,红得像喜糖盒子里的蜜饯。沈清辞靠在窗边,看着周砚礼跑去拿相机,背影和相册里那个少年渐渐重叠。快门声响起时,他忽然想起周妈妈中午说的话:“我家砚礼从小就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还好他认定的是你。”
相机屏幕里,沈清辞的侧脸被霞光染成暖橙色,嘴角还沾着点绿豆糕的碎屑。周砚礼伸手替他擦掉,指尖擦过唇角的瞬间,沈清辞忽然抬头吻了上去。薄荷香混着绿豆糕的甜,在唇齿间漫开,像把所有细碎的温柔都揉在了一起。
“明天去看电影?”分开时,周砚礼的鼻尖蹭着他的,“我查了排片,有部爱情片评价不错,据说结局是圆满的。”
沈清辞笑着点头,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红本本上。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在霞光里闪着光,旁边压着的围巾一角垂下来,米白色的羊毛上,周妈妈绣的小太阳图案正对着他们,针脚里还藏着根没剪干净的线头,像段没说完的温柔。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周妈妈发来的视频。屏幕里,周爸爸正笨拙地往玻璃罐里装酱菜,周妈妈举着手机拍:“清辞啊,这酱菜配粥最好,你们明天早上试试,不够了再跟我说,我再给你们做。”
周砚礼抢过手机:“妈,我们又不是不会做饭——”
“你那叫做饭?”周妈妈隔着屏幕瞪他,“上次清辞感冒,你煮的粥都糊成炭了,还好意思说。”
沈清辞靠在周砚礼肩头,听着母子俩拌嘴,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视频挂断前,周爸爸忽然凑过来,对着屏幕认真地说:“晚上锁好门窗,晚安。”
夜色慢慢漫上来,周砚礼去厨房热牛奶,沈清辞则在收拾茶几。当他拿起那盒喜糖时,发现底下压着张纸条,是周爸爸的字迹,笔锋刚劲却带着温柔:“愿你们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
牛奶的香气飘出来时,沈清辞把纸条折成小方块,放进钱包最里层。那里还躺着张照片,是今天在周家门口拍的——周妈妈挽着他的胳膊,周爸爸站在旁边,周砚礼则偷偷比了个剪刀手,四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串紧紧连在一起的省略号。
“发什么呆?”周砚礼把牛奶递过来,杯壁上的温度刚刚好,“再不去洗澡,热水要被我用完了。”
沈清辞接过杯子,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窗外的霞光已经褪成深蓝,星星开始在天上眨眼睛,像谁撒了把没吃完的糖。
“周砚礼,”他忽然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很幸福。”
周砚礼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也是。”
牛奶在胃里暖开时,沈清辞靠在床头看书,周砚礼则在旁边翻看着明天的电影票。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像谁悄悄铺了层银纱。
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反射出点光,沈清辞低头看着那圈铂金,忽然明白,所谓家,就是有个人会记得你爱吃的绿豆糕,有对长辈会把你的喜好藏在酱菜里,是每个寻常的傍晚,都有人陪你看晚霞、数星星,把日子过成颗裹着甜的糖,慢慢嚼,就能尝出一生的温柔。
电影票被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周砚礼关了灯,躺进被子里,伸手把他揽进怀里。
“晚安。”
“晚安。”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这个夏天,好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