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京城最负盛名的销金窟“倚红楼”早已是灯火通明。檐下悬挂的走马灯转得热闹,将“倚红楼”三个鎏金大字映得忽明忽暗,街上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往门口赶,车帘掀起时,露出的全是些衣着光鲜的公子哥,连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世家子弟都来了不少——所有人的目标都只有一个,今晚的宋亚轩。
刘耀文坐在三楼最靠里的雅间,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他刚从马场回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青草气,与这满室的熏香格格不入。贴身小厮阿福捧着盏热茶进来,见他望着楼下攒动的人头出神,忍不住多嘴:“公子,您说这宋亚轩到底是何方神圣?把全京城的贵公子都迷成这样,连吏部尚书家的三公子都特意从江南赶回来了。”
刘耀文“嗤”了一声,端起茶盏抿了口。他自小在勋贵堆里长大,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上月江南巡抚进献的舞姬,腰肢软得能缠上手腕,他也不过新鲜了三日。可前几日听人说,倚红楼新出了个男花魁,名唤宋亚轩,不仅容貌倾城,一手琵琶更是弹得能勾魂,连素来不近女色的靖安侯都成了常客,他倒生出几分好奇。
“吵死了。”他皱了皱眉。楼下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全是些“宋公子”“初夜”“竞价”之类的词。他掀开雅间的竹帘一角往下看,大堂里早已座无虚席,连过道上都挤满了人,个个伸长了脖子望着舞台,眼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
正这时,堂中忽然响起一阵环佩叮当,老鸨红姑扭着腰肢走上台,手里的丝帕挥得风情万种:“多谢各位爷赏脸!今儿个,咱们楼里的亚轩公子,可要给大伙露一手真本事——”
话音未落,满堂已是喝彩声雷动。
刘耀文挑了挑眉,倒要看看这人有什么能耐。
舞台上的纱幔缓缓升起,宋亚轩就坐在那里。他穿了件月白色的软绸长衫,领口袖口绣着几枝疏淡的兰草,乌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张脸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他怀里抱着琵琶,指尖轻轻搭在弦上,垂着眼帘,长睫如蝶翼般轻颤,明明身处这喧嚣之地,周身却像是笼着一层淡淡的雾,干净得让人不敢妄动。
红姑识趣地退了下去。
指尖落下,第一声琵琶音便淌了出来。
那声音初时极轻,像初春的细雨打在芭蕉叶上,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渐渐的,调子转急,如珠落玉盘,清脆中藏着股韧劲,忽而又低转下去,像是情人在耳畔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满座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窗外的风声都仿佛停了,只剩下那琵琶音在大堂里盘旋,缠得人心头发痒,又酸又软。
刘耀文的手指停在了桌面。他见过弹琵琶的女子多了,或娇媚,或艳丽,却从未有人能弹出这样的调子——清而不冷,柔而不弱,像山涧里的泉水,看着干净剔透,底下却藏着暗流。他抬眼望去,恰好见宋亚轩抬了眸,目光淡淡扫过台下,那双眼睛很亮,像含着一汪清泉,可深处却像是蒙着层薄冰,看得人心里一凉,偏又忍不住想伸手去捂热。
四目相对的瞬间,宋亚轩的眼神没有丝毫停留,便落向了别处。
刘耀文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静了片刻,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下桌子:“好!弹得好!”
满堂的喝彩声瞬间炸开,震得梁上的灰尘都落了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喊价:“我出一百两!”
“二百两!”
“三百两!我出三百两!”
竞价声此起彼伏,银钱的数目像疯了似的往上跳。红姑站在台侧,笑得脸上的脂粉都快掉了,连声喊着:“这位爷出价三百两!还有更高的吗?”
刘耀文看着台下那些人涨红了脸争抢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他放下茶盏,对身后的阿福使了个眼色。
阿福立刻会意,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跟着刘耀文下了楼。
红姑正忙着撺掇众人加价,见刘耀文走过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哎呦,是刘公子啊!您怎么亲自下来了?快楼上请——”
“不必了。”刘耀文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他的初夜,我要了。”
红姑脸上的笑僵了僵:“公子,这……现在已经加到五百两了……”
刘耀文没理她,只对阿福抬了抬下巴。阿福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银票拍在红姑面前的桌子上,声音清亮:“这里是两千两。今晚,宋公子只陪我们家公子。”
“两千两”三个字砸出来,满堂瞬间鸦雀无声。
刚才喊价最凶的吏部尚书三公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说什么。谁不知道刘耀文的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在京城里跺跺脚,整个勋贵圈都要抖三抖,这点银子对刘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红姑看着那厚厚的一叠银票,眼睛都直了,连忙将银票往怀里揣,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哎哟!刘公子就是爽快!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保证把亚轩公子好好送到您府上!”
刘耀文没再看她,转身往门口走。经过舞台时,他又看了一眼宋亚轩。
宋亚轩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衫,怀里抱着琵琶,静静地站在那里。听到“两千两”时,他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双看向刘耀文的眼睛里,没了方才的清冷,也没有惊慌,反倒像是结了层薄冰,透着点说不出的疏离。
刘耀文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
他倒要看看,这层冰,什么时候能被他融了。
他勾了勾唇角,大步走出了倚红楼。门外的马车早已备好,他转身对阿福道:“告诉红姑,半个时辰后,我要在府里见到人。”
“是,公子。”
夜色更深了,倚红楼里的喧嚣还在继续,只是谁都知道,今晚的主角,已经被那位最惹不起的公子哥,带回了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