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消毒水的味道比昨天淡了些，大概是刘耀文偷偷在窗台上放了束向日葵的缘故。鹅黄色的花瓣朝着光的方向仰着，像宋亚轩此刻看过来的眼神，干净里带着点懵懂的探究

刘耀文一夜没怎么合眼，就在折叠椅上靠着。宋亚轩动了动手指，他立刻醒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凑过去

刘耀文“醒了？要不要喝点水？我去叫护士来量个体温？”

宋亚轩“不用”

宋亚轩的声音还有点哑，他看着刘耀文眼下的乌青

宋亚轩“你没睡好”

刘耀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想去碰他的头发，半道又收回来，改成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刘耀文“没事，我不困。”

他拉过椅子坐得更近，膝盖几乎挨着病床的边缘

刘耀文“昨天跟你说的，都还记得吗？”

宋亚轩点点头

宋亚轩你说……你是我恋人。

刘耀文“嗯，那今天，我跟你多说点以前的事吧。你要是听着累了，就告诉我。”

刘耀文应着，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斟酌词句

宋亚轩没说话，只是乖乖地点头，算是默许

因为他也想知道以前的事

刘耀文“你现在是家花店的老板”

刘耀文看着他的眼睛，语速放得很慢

刘耀文“店开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门口种着爬山虎，夏天能爬满半面墙。你总说那里安静，早上开门能听见鸟叫，傍晚关店能闻见隔壁面馆飘来的酱油香。店名是你取的，叫‘话语悠梦’，说每次我收工晚了，你就坐在店门口等我，风一吹，就像把日子吹得软软的。”

宋亚轩的视线落在那束向日葵上

宋亚轩“我很喜欢花吗？”

刘耀文“特别喜欢，尤其是向日葵，你说看着就觉得有劲儿。以前我跑通告早，你就把向日葵插在我保温杯旁边，说让它替你盯着我吃饭。”

刘耀文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提到自己时，刘耀文的声音低了些

刘耀文我当年是参加选秀出道的，唱跳那种，你记得吗？就是电视上一群人比唱歌比跳舞，最后选几个人成团。

宋亚轩眨了眨眼，好像没什么印象，只是安静地听着。

刘耀文“那时候我才十七岁，什么都不懂，每天练到凌晨，膝盖上全是淤青。你那时候还在念大学，课少，就总偷偷跑到练习室楼下等我。冬天多冷啊，你就裹着件大棉袄，手里揣着个保温杯，里面是你炖的姜茶，说怕我感冒。我每次从练习室跑出来，都能看见你站在路灯底下，哈出的白气一团一团的，像个小幽灵。”

刘耀文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面

他笑了笑，眼底却有点发潮

刘耀文“后来成团了，名气一下子就起来了，走到哪儿都有粉丝围着。那时候我们不敢走太近，你去看我演唱会，只能买最远的看台票，举着个没写名字的灯牌，散场了也不敢来找我，就发消息说‘刘耀文，你今天超帅’。”

宋亚轩安静地听着，忽然问

宋亚轩“那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刘耀文“嗯，高三毕业就在一起了，但我出道那几年，我们一直瞒着。你总说‘等你站稳脚跟再说’，其实我知道，你是怕别人说你想蹭热度，怕影响我。”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

刘耀文“后来我不想再唱跳了，想转型当演员。因为有合约，公司不同意，粉丝也骂我忘本，那段时间特别难。我躲在出租屋里写辞职信，你就在旁边给我煮面条，放两个荷包蛋，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觉得你能成’。”

刘耀文“你陪我去试镜，在片场外面等我。我拍第一部戏的时候，演技烂得被导演骂，晚上回去躲在被子里哭，你就抱着我说‘没事，下次演好点就行’。”

刘耀文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空气听，又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刘耀文“从籍籍无名到后来拿第一个最佳新人奖，你永远是第一个给我鼓掌的人，只是那些掌声，都藏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病房里静了会儿，只有窗外的风偶尔吹得树叶沙沙响。宋亚轩忽然抬手，轻轻碰了碰刘耀文的胳膊

宋亚轩“我不觉得辛苦。”

刘耀文转过头，撞进他清澈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笃定的温柔，好像真的能透过遗忘的屏障，触到过去那个陪他吃苦的自己。

刘耀文“是不辛苦，”

刘耀文笑了笑，眼眶却红了

刘耀文“你总说，看着我往前走，你就觉得开心。”

他停顿了很久，像是在积攒勇气，才提起后面的事

刘耀文“去年，有个生活类综艺的导演找到我，说想拍点我的日常，不是工作，就是吃饭睡觉逛超市那种。我本来不想接的，你也知道，我不喜欢私生活被人盯着。”

刘耀文“但那时候我已经站稳脚跟了，演过几部拿得出手的戏，粉丝也相对理智了些。我就跟你说，‘亚轩，我们公开吧’，我想让大家认识你，想牵着你的手走在太阳底下，想在采访里说‘我男朋友做饭超好吃。”

刘耀文“你当时正在给玫瑰剪根，剪刀停在半空中，半天没说话。我以为你又要拒绝，结果你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说‘刘耀文，你确定吗’。”

刘耀文的声音开始发颤

刘耀文“你说‘我不怕被人说，我就是有点怕镜头，我怕自己笨手笨脚的，给你丢人’。我说‘怎么会’，我说‘你站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看的样子’。”

刘耀文“录节目那天，你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跟在我后面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摄像机一对着你，你就结巴，递水给我都差点把杯子摔了。网友都说‘刘耀文带的朋友好可爱’，我在镜头前笑，心里却在想，这是我藏了多少年的宝贝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

刘耀文“我那时候特别自信，觉得自己能保护好你。我跟团队说好了，谁要是敢写你坏话，我们就发律师函；我跟粉丝直播的时候说，‘他是我很重要的人，请大家尊重他’。我以为这样就够了，以为只要我态度够坚决，就能在你周围筑起一道墙。”

刘耀文“可是没有，”

刘耀文的肩膀垮下来，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刘耀文“节目播了没几期，就有人扒出了你的微博，扒出了你的花店。一开始是有人来店里偷拍，节目播完后，后来就有人寄东西——不是礼物，是信，是打印出来的骂人的话。”

刘耀文“他们说你长得丑，说你配不上我，说你就是想踩着我往上爬。那些话很难听，我都不敢让你看，偷偷收起来想烧掉，结果被你发现了。”

宋亚轩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刘耀文按住了手。他摇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滚烫的。

刘耀文“你没跟我闹，也没说要分开，就只是抱着我说‘耀文，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我当时就急了，跟你保证说‘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处理好’。我推掉了所有工作，带你搬了新家，在一个安保特别严的小区。我想，只要我们藏得再深一点，等风头过了就好了。那一个月，我们像普通情侣一样，早上一起去买豆浆，晚上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我甚至以为，那些人终于放过我们了。”

刘耀文“可是没有，”

他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里全是绝望

刘耀文“他们还是扒到了我们的新住址。这次寄来的东西更过分，有刀片，有死老鼠，带血的娃娃……我报了警，警察抓到人，才发现都是些未成年的孩子，最多就是拘留几天，警告教育一下，根本起不了作用。”

宋亚轩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他看着刘耀文，眼里充满了无措。

刘耀文“出事那天，是你生日，你说想吃城南那家的黑森林蛋糕，我们就戴着口罩帽子出去了。蛋糕店要排队，你说让我在外面等着，你进去买。我看着你走进店里，穿着我给你买的那件蓝色卫衣，背影圆圆的，还回头冲我笑了一下。”

刘耀文“买完蛋糕出来，我们往家走，走到那个斑马线的时候，绿灯亮了。你牵着我的手，还在跟我说‘这个蛋糕上面的樱桃好大，糖是不是放多了’，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刘耀文猛地停住，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全是红血丝。

刘耀文“一辆黑色的车直冲你过来，速度快得像要飞起来。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就想把你推开，可还是慢了一步……后来警察告诉我，开车的是个二十左右的姑娘，是我的粉丝。她蹲了我们半个月，就为了等我们出门，她说……她说只要你死了，我就能重新变成她的偶像了，她还说，你是因为看上了我的名利和我的钱，他这么做是为了我好”

病房里彻底安静了，连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都显得格外清晰。阳光从向日葵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宋亚轩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过了很久，宋亚轩才轻轻地、轻轻地问

宋亚轩那……我恨你吗？

刘耀文猛地抬头，眼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其实他也想问，想问宋亚轩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后悔认识他，后悔陪他走过那些看似光鲜、实则布满荆棘的日子。

可宋亚轩没等他回答，只是伸出手，用没输液的那只，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凉，却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

宋亚轩“我不知道，”

他诚实的说

宋亚轩我忘了

他顿了顿，看着刘耀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宋亚轩“但如果是现在的我，应该……不恨你。”

刘耀文“对不起，亚轩，对不起……”

他反复地说着，声音被泪水泡得发肿

刘耀文“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

宋亚轩没有动，只是任由他靠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轻轻放在刘耀文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兽。

窗外的风又吹进来，向日葵的花瓣轻轻晃了晃。遗忘或许是残忍的，但此刻，它也像一道温柔的屏障，替宋亚轩挡住了那些尖锐的过往。

刘耀文不知道宋亚轩会不会记起来，也不知道记起来之后会怎样。他只知道，从宋亚轩睁开眼，问他“你是谁”的那一刻起，他就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次，他要把所有的风雨都挡在外面，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让怀里的人，重新晒到干净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