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图书馆闭馆早,两人走出大门时,天边突然滚过一阵闷雷。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顺着风势迅速漫过头顶,刚才还亮堂堂的天空转眼就暗了下来。
“要下雨了。”江辞抬头看了眼天,伸手把林漾往屋檐下拉了拉。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地面上,溅起一圈圈水花。风裹着雨丝往人身上扑,带着初秋的凉意。
林漾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江辞身边靠了靠。他早上出门时看天气不错,根本没带伞,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雨势越来越大,汇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雨帘。
“没带伞?”江辞低头看他,眼底带着点笑意。
林漾点点头,有点懊恼地戳了戳书包:“以为今天不会下雨的。”
江辞从自己书包里翻了翻,拿出一把黑色的伞——伞面很简洁,只有伞骨处印着小小的篮球图案,显然是篮球队的纪念品。“我带了,一起走?”
伞撑开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把黑色的小帐篷,稳稳地罩住了两人。雨珠打在伞面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伞下的空间却格外安静,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路面积水很快漫过脚踝,林漾穿着白球鞋,踩在水里时忍不住皱了皱眉。江辞注意到他的动作,很自然地往他那边靠了靠,把伞几乎全偏向他这边,自己的半边肩膀露在雨里,很快就被打湿了。
“你伞往那边挪挪。”林漾发现了,伸手去推伞柄,“会淋湿的。”
“没事,我皮糙肉厚。”江辞握着伞柄的手往回带了带,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林漾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他故意把脚步放慢,声音混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要是感冒了,谁给我当专属补给员?”
林漾的脸有点烫,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被雨水泡得模糊。水花顺着江辞的发梢滴下来,落在他的锁骨处,洇湿了校服领口,透出一点皮肤的颜色。
“那也不能……”话没说完,脚下突然踩到块松动的砖块,林漾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往水里栽。
江辞眼疾手快地伸手揽住他的腰,掌心隔着薄薄的卫衣,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温热的体温。林漾的脸“唰”地红了,像被雨雾蒸过的苹果,他赶紧扶住江辞的胳膊站稳,声音细若蚊吟:“谢、谢谢。”
江辞没松开手,反而揽得更稳了些,低头看他时,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像沾了水的蝶翼:“走路看着点,笨蛋。”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林漾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腰侧被触碰的地方暖得惊人,连带着冰冷的雨丝都好像没那么凉了。他偷偷往江辞那边看,发现他露在伞外的肩膀已经湿透了,深色的校服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清瘦却结实的线条。
“伞真的要歪过去点。”林漾伸手抓住伞柄,这次用了点力,硬是把伞往江辞那边推了推。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半边袖子,凉丝丝的,他却像是没察觉,“再淋要生病的,你们队不是还要训练吗?”
江辞看着他抿紧的嘴角,眼里的光软得像化开的蜜糖。他没再争,只是放慢了脚步,任由林漾把伞往自己这边偏。雨幕里,两人的影子紧紧挨在一起,被雨水泡得毛茸茸的。
走到公交站台时,林漾的半边胳膊已经湿透了。江辞皱了皱眉,突然抬手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披在林漾肩上:“穿上,别着凉。”
外套还带着江辞的体温,混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像个温暖的小壳子。林漾想脱下来还给他,却被江辞按住了手:“穿着,我火力壮。”
他说话时,公交正好来了。江辞拉着林漾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窗外的雨还在下,玻璃上蒙着层水汽,把外面的世界晕染成一片模糊的色块。
林漾裹着江辞的外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外套很大,几乎能把他整个人都罩住,领口处蹭到脸颊,带来一阵痒痒的暖意。他偷偷看江辞,对方正望着窗外,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被雨水打湿的发梢滴着水,落在颈窝里,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那个……”林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篮球队周末加训,是不是很累?”
江辞转过头,眼底带着点讶异,随即笑了:“还好,习惯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林漾低下头,手指在湿漉漉的裤腿上划着圈,“就是觉得……你好像总在忙,要么训练,要么晨跑,要么帮我讲题。”
江辞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像两只敛着翅膀的蝴蝶。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林漾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带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因为值得。”
三个字说得很轻,却像颗小石子,在林漾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的脸瞬间红了,赶紧转头看向窗外,假装研究玻璃上的水汽,耳朵却竖得高高的,连公交车报站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
车到站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江辞撑开伞,把林漾送到单元楼门口。
“上去吧,”江辞把伞递给林漾,“明天晨跑别迟到。”
林漾接过伞,把外套脱下来递还给他:“谢谢你的外套……还有伞。”
“伞你留着吧,”江辞没接外套,反而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雨里冲他笑,“明天带过来就行。上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雨丝落在他身上,把他的白T恤打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却丝毫没影响他眼底的笑意。林漾捏着外套,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酸,又有点甜。他点点头,转身跑进了单元楼,跑到二楼时忍不住停下脚步,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江辞还站在楼下,见他探出头,冲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进了雨里。黑色的伞在雨幕里轻轻晃动,像一叶小小的舟,很快就汇入了远处的人流。
林漾握着手里的外套,鼻尖忽然有点痒。他把外套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个秘密,脚步轻快地跑上了楼。
第二天晨跑时,林漾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到操场。他把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和伞放在看台上,自己则站在跑道边,看着天边慢慢亮起来。
没过多久,江辞就来了。他穿着件新的白T恤,看到看台上的外套和伞时,脚步顿了顿,随即抬头看向林漾,眼底的笑意像被晨光镀了层金边。
“早啊。”林漾冲他笑了笑,脸颊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粉色。
“早。”江辞走过来,顺手拿起那把黑色的伞,“今天没下雨,带伞干嘛?”
“以防万一嘛。”林漾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昨天……谢谢你。”
江辞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跟我还客气什么?”他把伞收起来,往林漾手里塞了瓶温牛奶,“刚买的,热乎的。”
牛奶的温度透过玻璃瓶传过来,暖得刚好。林漾握着牛奶,看着江辞转身热身的背影,忽然觉得,就算以后再下更大的雨,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晨光里,少年的身影在跑道上舒展着,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扬起。林漾喝着热牛奶,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像颗偷偷藏在心里的糖,终于忍不住甜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