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迷雾,脚下的土地渐渐变得坚硬。起初是零散的青石板,后来竟连成了一条笔直的通路,石板缝隙里渗出淡金色的光,像被碾碎的星子落进了泥土。我知道,这便是黄泉路了。
刚踏上这条路,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铁箭鬼竟跟了上来,它胸口的半截铁箭还在淌着黑血,却努力挺直了佝偻的背:“仙家,我在幽冥待了三百年,这条路熟。您要找阴炉的残片,总得有人引路。”
我挑眉看它:“你不怕我净化了你的怨气,让你魂飞魄散?”
它咧嘴笑了,露出两排发黑的牙齿:“能看着那玄衣人的阴谋落空,魂飞魄散也值了。再说——”它指了指我手中的炼天炉,“这炉子刚吸了蚀骨虫,炉身亮得很,我跟着您走,那些勾魂的野鬼不敢来缠我。”
黄泉路比传闻中更寂静。路两旁生着成片的彼岸花,花瓣红得像凝固的血,却一朵花都没开,花苞紧紧缩着,像无数只攥紧的拳头。铁箭鬼说,三百年前它刚入幽冥时,这里的彼岸花是会开的,花期一到,漫山遍野的红,连风里都飘着香。可三个月前鬼门关异动后,花苞就再也没舒展过,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颈。
“您看那边。”铁箭鬼突然指向左侧的山坡。那里立着一排歪斜的石碑,碑上的字被黑气笼罩,看不清模样。走近了才发现,每块石碑下都压着半截锁链,锁链上刻着“幽冥司”三个字,却被人用利器划得七零八落。
“这是‘枉死碑’,”铁箭鬼的声音沉了下去,“凡是含冤而死的魂魄,名字都会刻在这儿,等城隍爷查清冤情,就能揭碑入轮回。可三个月前,有批穿玄色道袍的人来这儿,把碑上的名字全刮了,还往碑底埋了蚀魂香的粉末。现在这儿成了禁地,路过的魂魄一靠近,就会被碑里的黑气缠上,变成没有神智的厉鬼。”
正说着,最左侧的石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碑缝里渗出粘稠的黑液,像一条条小蛇往我脚边爬。铁箭鬼忙拽着我后退:“是被埋在底下的怨气活过来了!”话音未落,石碑“咔嚓”裂开,从里面钻出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她的脸被头发遮着,只露出一双淌血的眼睛,张开嘴就要咬过来。
我正想祭出仙法,炼天炉突然自己飞了出去,炉口对着女鬼喷出一道金光。女鬼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上的黑气像潮水般退去,露出原本的模样——竟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裙摆上还沾着补丁。
“是李家村的阿秀,”铁箭鬼叹了口气,“三年前被地主家的儿子害死,沉了河。本来下个月就能揭碑了,却被玄衣人的人毁了碑。”
阿秀的魂魄在金光中渐渐变得透明,她对着我盈盈一拜:“多谢仙长。我知道您要找的炼天阴炉的残片在哪儿——在忘川河底的石牢里,守牢的是个穿红袍的鬼差,三个月前突然换了人,新的牢头总往牢里扔活人的魂魄,说是要‘养炉’。”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就化作了点点荧光,飘向了彼岸花田。那些缩紧的花苞竟微微舒展了些,露出一丝猩红的花瓣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