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饷被扣

寒风裹着细碎的雪屑呼啸而过，打在脸颊上生疼，像有无形的针在扎。我缩了缩脖子，站在成衣铺廊下，双手揣在袖管里，脚尖不耐烦地踢着地上的积雪。掌柜慢吞吞地整理着那双给姐姐改短的军靴，嘴里哼着小调。

忽然，街角传来低沉的争执声，隐约夹杂着压不住的火气。抬头一看，是王三和赵五，站在药铺门口和掌柜拉扯——那两道身影，再熟悉不过，姐姐营里的亲兵，平日里最是得力的左右手。

王三的手紧攥着油纸包，指节泛白得像是要掐进掌心，声音低却带着压抑的怒火：“五日，就五日！军饷一到，连本带利还你！”药铺掌柜抱臂冷笑，语气嘲讽：“苏校尉手下兵就这德性？上个月的账还没清呢，当我的金疮药不要钱？”

赵五腿似乎受了伤，一瘸一拐地拉住王三的袖子，声音虚弱却倔强：“算了，回营吧，这点伤不碍事。”他话虽这么说，裤管却被鲜血洇湿了一片，暗红的颜色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明白了几分。按规矩，冬衣和军饷该月初就发下来，如今却拖了整整二十天。边地来的汉子们家里都等着粮饷过冬，这日子一长，迟早得出事。

没多想，我大步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啪”地拍在柜台上，冷声道：“他们的账，我结了。再备二十副金疮药，十斤上好的伤药，送到城西营区，找昭武校尉苏卿部下。”

王三和赵五一愣，猛地回头看见是我，两人脸瞬间涨得通红，忙要行礼，却被我眼风一扫，硬生生定在原地。王三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小姐，这不合规矩……”

我冷冷瞥了眼赵五渗血的裤腿，问：“怎么伤的？”

赵五梗着脖子，声音硬邦邦的：“训练时摔的！不碍事！”

王三却没忍住，咬着牙说道：“是昨天李尚书府的人来‘巡查’，说咱军备不齐，故意找茬。赵五护着军旗，被他们推下演武台……”他说完，赶紧捂住嘴，似是怕自己多嘴。

指尖微微发凉，我眯了眯眼。李嵩这是故意拿将士撒气了。好一个“巡查”，明摆着就是要给姐姐难堪。

回到住处时，天色已暗得像泼了墨。刚踏进院子，春桃正焦急地在院里转圈，见到我便急忙迎上来：“小姐可回来了！营里传信来说将士们闹起来了，有几个边地兵想家，嚷着要辞营呢！”

我顾不上寒暄，快步走进内室，点燃油灯，铺开信纸蘸了墨。冬衣短缺还能熬，但军饷被扣却是直接断了士气。李嵩的目的昭然若揭——他就是想逼着那些边地汉子们反，好让姐姐的威信在怨声中土崩瓦解。

烛火轻轻摇晃了一下，映得纸上字迹模糊又清晰。我飞快写下两封信，一封递给春桃：“连夜送进营，亲手交给校尉，让她稳住军心，按兵不动。”另一封折成细条，塞进竹管，“这个送往镇北侯府，务必交到世子手里。”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簌簌地落在芭蕉叶上，发出细碎的声音。我望向营地方向的夜空，那里本该有巡逻兵的火把亮起微光，此刻却是一片漆黑。

“姐姐，再忍忍。”我低声喃喃，唇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这盘棋，该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