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里的火星正噼里啪啦地跳动着,我坐在窗边,执笔临摹兵书,笔锋落在纸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春桃提着食盒推门而入,脸上堆满了按捺不住的兴奋,她的脚步甚至有些轻快。“小姐,您猜怎么着?李府闹翻了天!”
我握着狼毫的手未停,笔尖在纸上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淡淡地应了一声:“哦?怎么个闹法?”
“听药铺掌柜说的!”春桃把食盒放在桌上,凑近了些,压低了嗓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神秘,“李尚书昨晚在书房发了好大的火,哐当哐当摔了一地的东西,还把大夫人给禁足了!说是府里进了贼,丢了重要的账册!”
我的笔尖一顿,墨滴悄然滑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影,像是一场无声的涟漪。我低下头,掩饰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锋芒。看来那本假账册的效果,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还有更奇的呢!”春桃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语气里满是八卦的劲儿,“今儿一早,李尚书的三公子带着人,把大夫人的陪房管家捆了送官府去了!明面上说是他私通外敌,偷了府里的银钱!现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李府要变天了!”
我放下笔,缓步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寒风裹挟着雪沫扑进来,带着刺骨的冷意,却让我头脑更加清醒。李嵩疑心重,大夫人娘家势弱,而三公子又是侧室所出,向来觊觎嫡母的位置。我在那假账册上故意留了几笔与大夫人陪房相关的内容,不过是将一把刀递到了想杀人的人手里罢了。
“萧策的人回话了吗?”我问,声音平静,像是在询问晚饭吃什么。
“回了。”春桃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递给我,“老管家今晨刚查完,说李嵩近三年的账上,有七笔去向不明的大额支出,时间都和当年苏家旧案的关键节点对上了。”
我展开纸页,指尖划过那冰冷的数字。三万两、五万两……每一笔都足以买通关节、构陷忠良。而在萧策附赠的礼单上,甚至有几笔是写给宫中内侍的——原来当年李嵩能将苏家案压得密不透风,背后果然有宫里的人撑腰。
正看着,院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是王三的暗号。我点头示意春桃去开门,王三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油布包裹的册子,神色凝重:“小姐,这是今早从李府管家房梁上搜出来的,是赵五趁乱混进去时发现的。您看……”
我接过册子,封面已经泛黄,翻开第一页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竟是李嵩亲笔记录的受贿明细。其中一页赫然写着“收受靖王银十万两,构陷苏毅通敌……”
苏毅,正是我父亲的名字。
指腹轻轻抚过那行字,粗糙的纸页硌得指尖发疼。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口翻涌,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情绪压下,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把册子收好,告诉校尉,按原计划行事。另外……盯紧靖王府的动静。”
王三走后,春桃看着我发白的脸色,担忧地劝道:“小姐,要不歇会儿?”
我摇头,重新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遒劲有力的字:“收网。”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是要将这京城的污秽掩埋。但我知道,有些债,雪埋不住,只能用血来偿。
李府的内斗只是开始,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一点点撕开这层包裹着罪恶的画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