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彩衣镇，姜雪澜站在客栈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两枚玉铃铛。一枚是她随身携带十六年的旧物，另一枚...是蓝忘机昨夜交给她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湛"字。
"原来如此..."魏无羡昨晚那句话在她脑海中回荡。他当时的表情——那种恍然大悟中夹杂着苦涩的神情，让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门外传来脚步声，姜雪澜迅速将铃铛收入袖中。蓝曦臣轻叩门扉："姜姑娘，可方便一谈？"
"泽芜君请进。"姜雪澜整了整衣襟。
蓝曦臣推门而入，眉宇间带着少有的凝重："刚收到消息，有人在栎阳一带发现了阴铁碎片的踪迹。"
"栎阳？"姜雪澜皱眉，"那不是..."
"常氏的地盘。"蓝曦臣点头，"更奇怪的是，探子说那里突然起了浓雾，进去的人都没再出来。"
姜雪澜心头一紧："是人为的？"
"极有可能。"蓝曦臣轻叹，"我需即刻返回云深不知处与叔父商议。忘机和莫公子已决定前往查探，姜姑娘你..."
"我同去。"姜雪澜毫不犹豫。
蓝曦臣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微微一笑："你的伤..."
"已无大碍。"姜雪澜坚定道。
半个时辰后，三人已在前往栎阳的路上。魏无羡一反常态地沉默，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弯腰检查路边的痕迹。蓝忘机则保持着一贯的冷峻，唯有在姜雪澜偶尔因肩伤皱眉时，目光会微微闪动。
"前面就是迷雾区了。"魏无羡突然停下，指着不远处一片灰蒙蒙的树林，"阴气很重。"
姜雪澜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那片树林被浓雾笼罩，连阳光都透不进去。雾气中隐约有黑影游动，像是什么东西在呼吸。
蓝忘机取出忘机琴，指尖轻拨琴弦。一道灵力波纹荡开，雾气短暂地散开一条小径，又迅速合拢。
"有结界。"蓝忘机沉声道。
魏无羡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我先进去探探路。"不等二人回应，他已闪身冲入雾中。
"魏——莫公子！"姜雪澜急呼，下意识要追上去，却被蓝忘机拦住。
"危险。"蓝忘机摇头，"一起进。"
二人并肩踏入迷雾。霎时间，四周声音全部消失，连彼此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姜雪澜只能看见蓝忘机模糊的白色身影在前方引路。雾气越来越浓，带着刺骨的寒意，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抚过她的皮肤。
突然，她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去！
"姜姑娘！"蓝忘机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拉回坚实的地面。姜雪澜踉跄着站稳，发现蓝忘机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头。
"多谢含光君。"她轻声道，耳根发烫。
蓝忘机微微颔首，却没有松开手："雾中有幻阵，跟紧我。"
二人继续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打斗声。姜雪澜心头一紧："是莫公子！"
他们循声赶去，只见魏无羡被七八个黑影围攻，虽游刃有余，但那些黑影被打散后又重新凝聚，似乎无穷无尽。
"蓝湛！澜澜！"魏无羡看到他们，眼睛一亮，"这雾里有古怪，打不散的！"
蓝忘机迅速拨动琴弦，音波如利刃般斩向黑影。姜雪澜则甩出数张符咒，在空中结成金色光网，暂时困住黑影。
"快走！"魏无羡拉起姜雪澜的手，"前面有个山洞！"
三人冲进山洞，魏无羡迅速在洞口布下结界。外面的黑影撞击着无形的屏障，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姜雪澜喘着气问。
"怨灵。"蓝忘机检查着洞内情况，"但被人为增强了。"
魏无羡拍拍衣袖上的灰："我在里面转了半天，发现这雾会根据人的恐惧变化。你越怕什么，它就越显现什么。"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姜雪澜一眼，"刚才我看见了好多蛇。"
姜雪澜脸色一白。她从小就怕蛇，魏无羡是知道的。
"阴铁碎片应该就在雾的中心。"魏无羡继续道，"但靠我们三个硬闯有点困难。"
蓝忘机沉思片刻："等入夜。雾气或许会减弱。"
天色渐暗，洞外的撞击声渐渐平息。姜雪澜坐在洞壁边，感到肩伤隐隐作痛。她悄悄揉了揉肩膀，没注意到蓝忘机关切的目光。
魏无羡不知从哪儿找来些干柴，生起一小堆火。火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疲惫。
"你脸色不好。"姜雪澜忍不住道。
魏无羡摆摆手："没事，就是有点冷。"他往火堆边凑了凑，却打了个寒颤。
姜雪澜皱眉，伸手去探他的额头，顿时一惊："你在发烧！"
"小问题。"魏无羡还想逞强，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蓝忘机立刻上前，二指搭上魏无羡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灵力紊乱，阴气入体。"
姜雪澜心沉了下去。魏无羡现在用的是莫玄羽的身体，修为远不如前世，根本承受不住这么重的阴气侵蚀。
"我这里有药。"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快服下。"
魏无羡乖乖吞下药丸，却突然抓住她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姜雪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额头滚烫。肩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可能是之前剧烈运动导致伤口裂开了。
"我没事..."她刚说完，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两双手同时接住了她。恍惚中，她感觉自己被轻轻放平，有人解开她的衣襟检查伤口，清凉的药膏涂抹在发烫的皮肤上。
"伤口感染了。"蓝忘机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焦急。
"都怪我..."魏无羡自责道，"要不是为了救我..."
姜雪澜想告诉他们不要担心，却发不出声音。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卷入混沌的梦境。
梦中，她回到了云深不知处的静室。十六岁的蓝忘机正在为她疗伤，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她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抓住他的衣袖："蓝二公子...魏婴他还活着吗？"
少年蓝忘机沉默良久，轻声道："不知。"
"我一定要找到他..."梦中的自己啜泣着，"他说过...铃响即他在...可铃铛再也不响了..."
现实与梦境交织。姜雪澜感到有人轻轻握住她的手，那手掌温暖而有力，指腹有常年弹琴留下的薄茧。
"我在。"一个清冷的声音说。
高烧中的姜雪澜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只是紧紧回握："含光君...你的铃铛...我一直带着..."
握她的手突然一僵。
"澜澜？"魏无羡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带着复杂的情绪。
姜雪澜转向声音来源，泪水从眼角滑落："魏无羡...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洞内一片寂静，只有火堆偶尔发出噼啪声。
"她烧糊涂了。"魏无羡最终苦笑道。
蓝忘机没有回应，只是用沾了冷水的布巾轻轻擦拭姜雪澜滚烫的额头。
"蓝湛。"魏无羡突然开口，"你喜欢她，是不是？"
蓝忘机的动作顿了一下，继续擦拭："她需要休息。"
"你知道我和她..."魏无羡的声音低了下去，"在莲花坞时..."
"知道。"蓝忘机简短地回答。
魏无羡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刚才喊的是你的名字。"
蓝忘机终于抬眼看他，琉璃色的眸子在火光中闪烁："也喊了你的。"
二人对视片刻，各自移开视线。洞外，雾气翻腾，怨灵的呜咽声时远时近。
姜雪澜在高烧中辗转反侧，时而喊着魏无羡的名字，时而喃喃着"含光君"。两个男人守在她两侧，各怀心事。
天蒙蒙亮时，姜雪澜的烧终于退了。她虚弱地睁开眼，看见魏无羡靠在洞壁上打盹，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蓝忘机则端坐在她身旁，闭目调息，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姜雪澜一动，蓝忘机立刻睁开眼："醒了？"
"嗯。"姜雪澜声音嘶哑，"我...说了什么吗？"
蓝忘机递给她一个水囊："不多。"
魏无羡被声音惊醒，揉了揉眼睛："澜澜！你好点了吗？"他凑过来，伸手想探她的额头，又迟疑地停在半空。
姜雪澜微微点头，自己摸了摸额头："退烧了。外面怎么样？"
"雾散了。"蓝忘机起身，"刚收到兄长的传讯符，江宗主正带人往这边来。"
姜雪澜和魏无羡同时僵住。
"江澄？"魏无羡的声音变了调。
姜雪澜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衣角："他...知道我在这里？"
蓝忘机点头："兄长告知了。"
姜雪澜垂下眼睛。十六年不见江澄，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当年莲花坞覆灭，她没能保护好江厌离，没能陪江澄重建家园...如今又和"已死"的魏无羡在一起...
魏无羡似乎看出她的顾虑，轻声道："你若不想见，我们可以先走。"
"不。"姜雪澜摇头，"迟早要见的。"她看向魏无羡，"你呢？"
魏无羡苦笑："我这个样子...还是别刺激他了。"
蓝忘机突然走到洞口："有人来了。"
三人屏息凝神。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其中一人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江澄。
姜雪澜的心跳加速，手心冒出冷汗。她没想到重逢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毫无准备。
魏无羡悄悄退到洞内阴影处，对她做了个"放心"的手势。蓝忘机则站到她身旁，无声地给予支持。
脚步声越来越近，姜雪澜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走向洞口。十六年了，是时候面对过去的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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