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供奉殿偏厅。千道流端坐主位,向步入厅中的千仞雪引荐身侧的苏扶楹:“雪儿,这位是苏扶楹,五供奉的弟子,如今已是供奉殿一员,此后同住一处。”
千仞雪闻言抬眸,目光落在苏扶楹身上。眼前女孩气质温雅沉静,素白袍角隐有流光,与她预想中“供奉弟子”的锐利模样截然不同。她眨了眨眼,语气轻快:“那我以后便叫你扶楹。”心中已对这位同龄人的天姿生出几分好奇。
苏扶楹颔首回礼:“千仞雪少主。”礼节周全,眉眼间却带着初见的疏离。
恰在此时,光翎推门而入,朗声打破静默:“雪儿,苏丫头与你年岁相仿,正好作伴。你不总说殿里冷清?带她四处转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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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雕花回廊转角。
“咚!”一声闷响。抱着厚书的千仞雪捂着撞上廊柱的额头,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雪儿?”光翎笑着走近,指尖轻点她的发顶,“这走路不看路的性子,和你爹一个样!”
千仞雪抬头时,发间银冠上的雀翎轻轻晃动。她瞥见站在不远处的苏扶楹,眼中先亮了亮——几天前祖父引见时,这位同龄人的安静神秘就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随即小脸微绷,下意识把书往身后藏了藏,耳尖悄悄泛红:“我在琢磨书里的地图,没留神……”
苏扶楹目光扫过书脊,神色淡然。数日前初见时的矜持仍在。
光翎见状,对千仞雪笑道:“你不是好奇扶楹的本事么?她精通一门古传符箓之术,和咱们的魂力修炼大不相同,有趣得很。”
“符箓?”千仞雪瞬间被吸引,金色眼眸里盛满纯粹的好奇,“那是什么?能做什么?”她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半步,少女心性全然流露。
“用处可不少。”光翎促狭地眨了眨眼,转向苏扶楹,“苏丫头,有没有那种能让人走路不撞东西的符?雪儿上次在藏经阁看书入迷,‘咣当’一声,把一方上好的端砚撞了个坑!”
“五爷爷!”千仞雪瞬间羞红了脸,羞恼着伸手去捂光翎的嘴。光翎笑着躲开,她一时没稳住重心,竟直朝苏扶楹倒去。
苏扶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
千仞雪站稳后,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尽,看向苏扶楹的眼神却因这阵糗事少了几分初见的疏离,多了点同龄人间的微妙亲近。她小声嘟囔:“那地图太精细了嘛……”
或许是被这份难得的接触触动,千仞雪忽然从书中摸出一枚巴掌大的白玉令牌,塞进苏扶楹手里:“给你!”
“这是?”苏扶楹指尖微顿,玉牌触手温凉。
“藏经阁最高通行令。”千仞雪眼里带着点小得意,“所有禁制都能畅通无阻!算是……”她飞快瞥了眼光翎,声音轻快起来,“欢迎新朋友!”
“朋友”二字,悄然打破了身份的界限。苏扶楹握紧玉牌,望着千仞雪明亮又带着期待的眼神,指尖轻蘸随身携带的朱砂,在一片干透的梧桐叶上飞快勾勒几笔。
叶片上的纹路泛起淡淡微光。苏扶楹松手,梧桐叶仿佛有风托着,轻轻旋落在千仞雪掌心。
“一点小把戏。”苏扶楹眼中漾开浅淡的暖意,“这是清风引路符。下次看书入神时握着它,”她意有所指地扫过廊柱,又瞥了眼偷笑的光翎,“它能帮你引开些‘路障’。”
千仞雪捏紧叶片,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呼——
一缕柔风应声而起,在她脚前卷起落叶,清出一小片空地。
她愕然停步,看看散开的风旋,又看看手中的梧桐叶,猛地抬头望向苏扶楹,金色瞳孔里绽开巨大的惊喜:“它自己会动?!这比魂力有趣多了!”
笑容在她脸上盛开来,还带着浅浅的梨涡。她一把挽住苏扶楹的手臂:“走!我带你去藏经阁!我知道哪副带滚轮的梯子最好用,上次那个破梯子差点被我晃散架……”清脆的声音随着跑开的脚步渐远。
光翎含笑着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廊角,隐约捕捉到千仞雪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尾音:“……你很需要朱砂吧?我还知道有盒贡品朱砂藏在……”
风将余音吹散,只留阳光在回廊下跳跃。苏扶楹腰间的凝神香盒轻轻晃动,幽香袅袅散开。她低头看了看被千仞雪紧紧挽住的手臂,那份不由分说的热情,正带着暖意一点点漫过来。
一扇曾刻着身份隔膜的心门,被一枚意外赠与的玉符悄然推开。
一片轻灵的梧桐叶,又无声应和了这亲近的暖流。
前一刻还是郑重引见时的礼数周全,后一刻已化作分享秘密与惊叹的并肩同行。
无需多余言语,这份因好奇、分享与悄然破冰而生的亲近,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悄悄淌入彼此心间,给肃穆的供奉殿回廊,染上了一抹生趣盎然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