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斗城的喧嚣,苏扶楹选了条穿行于丘陵与农田之间的小径。
昔日的纱裙换成了款式简单的衣衫,却依旧遮掩不住那份清绝气质——乌黑的长发松松挽成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露在面纱外的黑瞳愈发清亮,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
小青鸾缩成拳头大的一团歇在她肩头,大橘猫则懒洋洋地蜷在她怀里,只露出条毛茸茸的尾巴。
越往偏远村落走,魂师的气息便愈发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泥土与作物的腥甜。
她沿着田埂缓缓前行,黑瞳里映着连片的景象:龟裂的土地上,麦穗稀疏得能数清颗粒,几个皮肤黝黑的农人正弯腰拔草。
他们大多是普通人,哪怕有魂师,其魂环也几乎都是黄级,甚至有不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魂士境界,只能靠着微薄的魂力勉强对抗天灾。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一个扛着锄头的老汉注意到她,粗糙的手掌在衣襟上擦了擦,“这光景少见生人走这条路呢。”
苏扶楹停下脚步,声音清冽如溪:“随便看看。”她的目光落在老汉脚边的水洼里,那水浑浊不堪,还漂着几缕枯草,“田里的收成不好?”
老汉叹着气蹲下身,指节粗糙的手抚过干裂的土地:“可不是嘛。去年遭了蝗灾,今年又旱,河里的水都快见底了。武魂是锄头的还好些,像俺家那小子,武魂是稻草人,除了吓唬鸟雀啥用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苗枯死。”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无奈,“就算收点粮食,大半也得给皇家的征税队交上去——说是要充作军粮,可咱小老百姓哪敢问?剩下那点碎米掺着糠,够一家人勉强填肚子就不错了,哪还敢盼着吃饱。”
苏扶楹的黑瞳微微沉了沉。她沿着田埂继续往前走,指尖拂过一株叶片卷曲的植物。
这一路看下来,问题远比想象中复杂:
1.水利废弛:沿途的灌溉渠大多淤塞,有些甚至被改成了田埂。靠近河流的村庄尚能靠人力挑水,偏远些的只能靠天吃饭。
2.作物单一:几乎所有田地都种着同一种小麦,一旦遇灾便颗粒无收。
3.赋税苛重:天斗帝国的赋税不仅按收成比例征收,还要额外缴纳“魂师保护费”,若是遇上巡逻的魂师小队,还可能被强征粮食充当军饷。
……
“这样下去,农户连留种的粮食都不够。”
走到傍晚,她在一个叫“石洼村”的村落借宿。
农户见她虽戴着面纱,却谈吐温和,还能说出不少种地的门道,便热情地留她吃晚饭——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麦粥,配上腌菜。
苏扶楹喝着粥,听男主人说村里的孩子大多营养不良,女孩子更是早早嫁人换粮食。
“可以种些高产的杂粮。”她边喝边思考,眼里映着油灯的微光,“比如玉米、红薯,磨成粉掺在麦子里,能顶不少口粮,就是不知道斗罗大陆有没有此等良种。”
她还想起上辈子凡间推广的堆肥法,“把秸秆、牲畜粪便堆在一起发酵,既能杀虫,又能当肥料,比单纯用魂力划算得多。”
夜里躺在农户家的柴房,苏扶楹借着月光整理白天的笔记。
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从作物轮作计划到农具种类的设计构想,从水利工程的分步实施到分级赋税的具体细则,甚至还有如何培训农户合理运用魂力促进生产的方案等等。
小青鸾蹭了蹭她的脸颊,大橘猫则把脑袋搁在她的笔记本上,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苏扶楹轻轻抚摸着纸张,眼中闪过坚定。
武魂殿若想成就大业,其根基就不能只单靠魂师的魂力与封号撑起来,这些在土地里刨食的普通人,才是《荀子》中“庶人者,水也;君者,舟也”里的载舟之水,是《尚书》所言“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的根本。
国家的根基在百姓,百姓的生计在田畴,这点,也是上辈子她身为仙神时的修行感悟——那时便知,众生信仰之力,一样是仙途稳固的重要基石,如今用于这改善民生,亦是同理。
希望回到武魂殿后,这些规划能让更多像石洼村这样的地方,长出饱满的麦穗,升起温暖的炊烟。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苏扶楹抱着大橘,带着小青鸾鸟继续前行。
离开时,留下了些钱币给那位农户。
小径尽头的晨雾里,隐约能看见星罗帝国的界碑。
她的目光望向前方,不仅有未完成的历练,还有一份沉甸甸的计划,正在心底慢慢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