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过最后一个路口时，车载播放器突然自动启动。刺啦一声电流杂音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满说她想见你，但婉儿不同意。我本来想劝她放弃的……"

我的手猛地握紧方向盘。那是季芷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电话录音。可她说的话却让我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我问。

"三年前的通话记录。"她声音很轻，"那天晚上，我本该拦住她的。"

我死死盯着她。仪表盘蓝光映在她脸上，给她的眼眸添了一抹幽深。这场景太熟悉了，就像每次和苏婉儿深夜回家时一样。

前面是片废弃的老城区。斑驳的墙面上画着扭曲的涂鸦，像一张张扭曲的脸。路灯昏黄，照在潮湿的地面上，泛起诡异的光晕。

"就是这儿。"她说。

车子停在一栋破旧仓库前。我注意到门口的地砖排列方式——正是三年前任务现场的标记。那些细节本不该被记住，可我偏偏记得一清二楚。

季芷瑶下车时顿了顿，像是在深呼吸调整状态。这个动作让我想起某次执行任务前，苏婉儿也是这样站在车边。

仓库里很暗，只有几缕月光从破碎的玻璃窗透进来。季芷瑶熟练地操作着角落里的设备，屏幕亮起时，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画面里是辆黑色轿车，正是三年前那辆。车内坐着两个人——司机和一个穿红衣的姑娘。

"小满。"我喉咙发干。

镜头拉近，我看清副驾驶上的女人。她正低头玩着手表，那是我送她的生日礼物。我的心跳得厉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林澈，你看仔细。"季芷瑶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瞪大眼睛。画面突然切换到车内视角，后视镜里映出司机的脸。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苏婉儿。

"不可能！"我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椅子，"警方说车里只有一具尸体！"

"他们找到的是替身。"季芷瑶按下暂停键，"真正的苏婉儿，在这之后就消失了。"

我喘着粗气。记忆像被什么东西蒙着，模模糊糊的。那些夜晚，她靠在我怀里，轻轻抚摸我的后背；那些清晨，她为我准备早餐；那些午后，她握着我的手说会陪我一直走下去……

"你姐为什么要害小满？"我咬牙问。

季芷瑶的眼神突然变得很痛："我说过，不是婉儿。是有人……利用了她。"

我冷笑："你总是这样，把责任推来推去。"

"那你告诉我。"她突然上前一步，"为什么婉儿会在你车上？为什么她会知道那是个陷阱？为什么她要让你继续执行？"

我喉咙发紧。这些问题，我问过自己无数遍。

"你以为你是最痛苦的那个人？"她的声音轻了下来，"可你知道小满最后说了什么吗？"

我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她问我，'哥哥会不会恨我？'"季芷瑶眼里闪着泪光，"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想见你了。"

"住口！"我吼道，"你不配提她！"

季芷瑶没退缩："那你就继续活在谎言里吧。"

我喘着粗气，感觉整个房间都在旋转。天花板渗水滴落的声音很有规律，像某种密码。我突然注意到墙上用粉笔画的记号，正是我们曾约定的危险信号。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我指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

"大学时期。"她看着我，"那时候她们还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我死死盯着屏幕。那个微笑，那个眼神，那个习惯性的小动作……都和我记忆中的苏婉儿一模一样。可现在站在眼前的季芷瑶，为什么也会有同样的神态？

"你到底是谁？"我后退一步，声音发颤。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仓库里的空气很闷，混着铁锈和潮湿的味道。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我突然注意到她耳后那道若隐若现的疤痕。很浅，像是新长出来的皮肤，形状像个月牙。

"你……"我喉咙发干。

她抬手抚过那片区域，动作和苏婉儿每次不安时一模一样。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她转身走向设备，"但你很快就会明白。"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操作仪器。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迹。

"林澈。"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如果你现在不跟我走，可能永远都见不到真正的苏婉儿了。"

我咬紧牙关。这个名字，这三个字，像一把刀扎在我心上。

"她在哪里？"我问。

"跟我来就知道了。"我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迈步向前。

走近时，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和刚才在屋里闻到的一模一样。不对劲。我记得很清楚，刚才在屋里，这味道是从玄关飘来的。那时候她还没进门。

"你平时都住在哪里？"我边开车门边问。

"这很重要吗？"

"我想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安全不安全。"

她笑了笑："比你现在住的地方安全。"

我坐进副驾驶，她绕到驾驶座。车门关闭的瞬间，整个空间变得狭小而密闭。

"系好安全带。"她说。

我扣上安全带，看见她伸手按下车锁。两声闷响，车门从内部锁死。

"你这是……"

"小心点。"她发动车子，"我说过，有人一直在监视你。"

车子缓缓驶出车库，经过岗亭时，保安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季芷瑶轻点油门，我们驶入夜色。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挡风玻璃上还留着水痕，路灯的光晕在上面晕开模糊的光斑。

"去哪？"我又问。

"城西。"

"具体点。"

"旧城区。"

我握紧方向盘。那片区域，是三年前任务开始的地方。也是小满坠崖的起点。

车子转过一个弯，我后视镜里突然闪过一道红光。一辆黑色SUV正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

"看到了。"季芷瑶语气平静，"别紧张。"

"他们是谁？"

"很快你就知道了。"

我猛打方向盘，车子突然变道。后面的车也跟着调整方向，稳稳跟在我们后面。

"你想甩掉他们？"她问。

"你觉得呢？"

"别浪费力气了。"她按下车窗，冷风吹进来，"他们不是普通人。"

"那是什么？"

她沉默了几秒："和当年害小满的人是一伙的。"

我心头一震。这时前方路口突然窜出几个穿黑衣的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低头！"她大喊。

我刚弯腰，砰的一声巨响，挡风玻璃应声碎裂。碎片像雪花般扑面而来，我听到她的抽气声。

"抓紧！"她猛踩油门。

车子冲了出去，后视镜传来一声撞击。我抬头看到后车窗出现了几道蛛网状的裂痕。

"他们想干什么？"我吼道。

"阻止我们找到真相。"

我扭头看后方，那辆SUV正加速逼近。前面是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闯过去！"她喊。

我握紧方向盘，闭上眼。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就像每次想起小满坠崖的那个瞬间。

绿灯亮了。我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还有玻璃碎裂的声响。

"他们追不上了。"她松了口气。

我没说话，手心全是汗。心跳声大得能听见。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短信：

【别相信她】

我看向季芷瑶。她正在检查车况，手指被玻璃划破了，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座椅上。和苏婉儿受伤时一模一样的位置。

"你怎么了？"她注意到我的目光。

"没什么。"我把手机塞进口袋，"继续开车吧。"

她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车子继续向前疾驰，朝着那片埋藏真相的黑暗驶去。

仓库深处传来脚步声。我和季芷瑶同时警觉起来。

"有人。"她低声说。

黑暗中走出几个身影。为首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林先生，久仰了。"他声音沙哑，"有些事，你不该知道得太清楚。"

我护在季芷瑶身前："你们是谁？"

"关心你安全的好心人。"男人笑笑，"季小姐，东西该交出来了。"

季芷瑶没动。我感觉到她身体微微发抖。

"林澈，"她突然开口，"你还记得茉莉花的香味吗？"

我愣住。那确实是苏婉儿惯用的香水。

"你爱的是她，还是你心里的幻想？"

我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挥手示意。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剧痛从肩部传来。我低头看，鲜血正从胸口渗出。视线开始模糊，我看到季芷瑶慌乱的表情。

"林澈！"

我踉跄着扶住墙壁。透过朦胧的视线，我看到远处有个身影。那轮廓……那发型……分明是苏婉儿！

"等等！"我想要喊，却发不出声音。

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洇出一朵朵暗红的花。我看着那个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黑暗中。

季芷瑶扶住我，我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她的眼泪滴在我脸上，温热。

"对不起……"她哽咽着。

我慢慢闭上眼。耳边依稀传来她的呼唤，却越来越远。意识消散前，我最后看到的是她虹膜的颜色，竟与记忆中的苏婉儿完全一致。

\[未完待续\]我扶着墙，血从指缝里往下淌。季芷瑶的手在发抖，她扯下围巾帮我按住伤口，指尖冰凉。

"撑住，我们马上就能……"

外面传来脚步声。很轻，但能听出至少有四五个人。季芷瑶把我往角落里拽，自己却暴露在外头。我抓住她的手腕，她摇头："你现在跑不动。"

脚步声停在门口。金属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穿黑衣的男人走进来，手里端着把消音手枪。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拿着药箱，另一个举着手机。

"林先生，我们没有恶意。"男人说话带着南方口音，"只是想请您喝杯茶。"

我盯着他。季芷瑶突然往前迈了一步："你们答应过让我处理。"

"任务优先。"男人抬起枪口，"把东西交出来。"

季芷瑶攥紧口袋里的什么东西。我看到她后颈的汗珠滑进衣领，就像每次执行任务前那样。可那时站在车边的人不是她——是苏婉儿。

记忆像玻璃碎片扎进脑子里。三年前那个雨夜，小满坐在我副驾驶上摆弄手表的样子；苏婉儿靠在我怀里轻声哼歌的模样；还有刚才季芷瑶身上飘来的茉莉花香……

"你到底是谁？"我哑着嗓子问。

季芷瑶没回头。她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男人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就在他伸手的瞬间，季芷瑶猛地转身把我推向墙角。

砰！

子弹擦过我耳边，在墙上炸开一团火星。我扑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却发现她手里握着一支注射器，针尖还在反光。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她咬牙，"要么信我，要么死在这。"

男人又逼近一步。季芷瑶突然把注射器扎进自己手臂，脸色瞬间煞白。我闻到一股刺鼻的药水味。

"你疯了？"我吼。

她抓着我的衣领把我按在墙上，呼吸滚烫："听着，你必须忘掉今晚看到的一切。现在、立刻、马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吻上来。唇齿间全是血腥味，还有某种苦涩的药味。她的手指插进我头发，力道大得几乎扯破我的头皮。

门外传来骚动。有人在喊："快拦住她！她用了记忆阻断剂！"

季芷瑶松开我时，嘴角有血。她的眼白开始发红，像是要渗出血来。我这才明白那些茉莉花香是怎么回事——每次她靠近，那味道就会变浓。

"忘了我。"她退后一步，声音沙哑，"忘了所有事。"

男人冲上来拽她，她突然笑了。那个笑容我见过，在苏婉儿完成任务后最累的时候。下一秒她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下去。

我扑过去接住她，却被人拉开。最后看到的是她倒地时从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一块表，和我送小满的一模一样。

再睁眼时我在医院。护士说我是车祸受伤，可我记得清清楚楚，最后的画面是季芷瑶倒在地上，而我的衬衫口袋里多了一张字条：

【别相信他们】

窗外下着雨。我摸着心口，那里空荡荡的，仿佛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床头柜上放着我的旧手机，锁屏一闪一闪，有条未读短信：

【林澈，如果你看到这条消息，说明你还活着。现在立刻去城西旧仓库，我在三号入口等你】

发送时间是今天晚上八点。可现在才早上七点。

我抓起外套往外冲。护士在后面喊："你伤还没好！"

电梯显示地下二层。我突然想起什么，翻遍所有口袋，终于在夹层里摸到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画面里三个年轻人笑得很开心，中间的女孩穿着红裙子。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林澈，当你开始怀疑眼前的一切，就来找我。记住，真正的苏婉儿从没爱过你】

字迹很熟悉。是我自己的笔迹。

旧城区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