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季寒的信息在昏暗中泛着冷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失败品"这个词，喉头突然发紧。身后孩童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像是从记忆深处传来的回响。

推开那扇半掩的门，红光像血一样泼在我脸上。墙角堆着几只铁皮箱，箱子缝隙里渗出霉味和消毒水味，混在一起让人作呕。我蹲下来，手指抚过那些模糊的标签：实验记录 07号。这味道让我想起训练室，每次痛到昏过去，醒来时都是这种味道。

哭声突然停了。我屏住呼吸，听见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像是踩在棉花上。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照亮了半张病床。床单泛黄，中间有块暗红色的痕迹。脚步声靠近门口，门把手缓缓转动。

我闪身到门后，握紧匕首。吱呀一声，门开得更大了。一只苍白的小手伸进来，手指蜷曲着，像是抓着什么东西。我猛地拉开门。

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穿着病号服。他手里攥着半块饼干，见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就跑。我追出去，走廊两侧挂着褪色的画，画里是卡通动物，斑驳得看不清模样。小男孩拐了个弯，消失了。

我放慢脚步，手电筒光圈扫过墙壁，忽然停住。墙上钉着一块金属牌，刻着"记忆重塑科"。伸手摸了摸牌子边缘，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身后传来开门声，我迅速躲进旁边的房间。

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有人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第09号，状态不稳定。"

"换方案，用林澈的模板。"

"可他是唯一通过全项测试的……"

我攥紧匕首，指甲陷进掌心。原来他们从未停止过，许清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季寒的第三条信息：【你不是唯一的失败品】

我盯着屏幕，喉咙发紧。远处的哭声又响起来了，比刚才更清晰。这一次，我听出了哭声里的恐惧——和我当年一模一样的恐惧。

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摆着一台巨大的机器，金属支架像蜘蛛腿一样延伸开来。正中央的椅子上绑着个男孩，额头贴满电极片。他的太阳穴青筋暴起，额头上全是汗。我看到屏幕上闪现的画面：骑木马、生日蛋糕、母亲抱着他——这些都是我的记忆。

男孩突然睁眼，瞳孔剧烈震颤。"不要...不要..."嘴里呢喃着。

我踉跄后退，撞倒金属支架。仪器砸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快来看！09号出现异常反应！"

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冲进来，看见我时愣了一下。其中一人按下墙上的按钮，警报声立刻响彻整个走廊。红光频率加快，像心跳一样。

"抓住他！"有人喊。

我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脚步声。拐过两个弯，推开一扇铁门，里面是个控制室。墙上挂着十几块监控屏幕，画面里是不同年龄的孩子，都被固定在实验椅上。

我扑到主控台前，疯狂拍打键盘。屏幕跳出一行字：权限不足。再按，还是同样的提示。

"你只是最接近完美的模板。"身后传来声音。一个研究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注射器。"其他人都达不到98.7%的匹配度。"

我抡起椅子砸向主控屏。玻璃碎裂声中，警报响得更急了。余光瞥见角落的小屏幕还在闪烁，童年时的自己也被按在实验椅上哭泣。

穿过碎裂的玻璃墙，我在储物柜发现标注"林澈档案"的影像记录。老式播放器自动启动，画面中的小男孩被五花大绑在实验椅上。记录日期显示2013年6月15日，正是我记忆中"发烧住院"的时间。画外音："第43次记忆重塑实验，目标模板适配率突破90%。"

身体逐渐下滑，背靠墙壁慢慢滑坐在地，双手抱头剧烈喘息。四周监控屏幕接连爆裂，碎片划破脸颊，血珠滑落却不觉疼痛。

站起身，走向破碎的主屏幕前。看着自己的倒影，喃喃道："我不是...他们的作品。"

右手抹去脸上的血迹，左手攥紧口袋里的匕首。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锁链晃动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不规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我转身握紧匕首的右手，指节泛白。

锁链声越来越近。我贴着墙根移动，脚尖踢到半截数据线。金属碰撞声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刮擦墙壁的声响。

"林澈。"

声音从头顶传来。仰头看去，通风管道铁网晃动着垂下一根输液管，末端连着个空药瓶。药瓶表面刻着我的名字，边缘锈迹斑斑。

转身冲向控制台废墟，靴底碾过碎玻璃。储物柜门开合的响动中，我扯出整排影像带。2013年6月15日的标签已经褪成灰褐色，像干涸的血迹。

播放器自动启动。画面抖动几下，小男孩在实验椅上挣扎，手腕被皮带勒出血痕。画外音："第43次记忆重塑实验，目标模板适配率突破90%。准备进行神经突触固定。"

屏幕突然闪烁，新画面里出现穿白大褂的女人。她弯腰给男孩擦拭额头汗水，胸牌上写着"许清"。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天消毒水味道混着她衣襟上的茉莉香。

"妈妈..."男孩哭着伸出手。

"对，我是妈妈。"许清的声音温柔得像蜂蜜，"现在我们要把那些痛苦的记忆都清理掉，换成美好的。"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我攥紧影像带往墙上甩，塑料盒炸裂成碎片。耳鸣中似乎听见季寒的声音："他们在你脑子里种了二十年的假花。"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转头看见实验椅翻倒在血泊里，09号男孩不见了。墙角水渍蜿蜒成细线，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

手机又震动。季寒的新消息弹出来：【找到他，你们共享着同一个起点】

握匕首的手微微发抖。走廊深处传来铁门开启的吱呀声，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混杂着脚步声。这次不是一个人——至少三个重叠的脚步声，其中一个是拖着腿走的。

我朝着水渍方向奔跑，拐过弯时撞翻推车。玻璃器皿哗啦啦碎了一地，某个试管滚到脚边，标签上赫然印着"神经重塑抑制剂"。

身后脚步声加快了。

记忆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