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十三章：时差与思念

于芝把手机扔到沙发角落时，纽约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屏幕上还停留在朴宰范昨晚发来的消息：「抱歉，吓到你了。我只是……没控制住。」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小时，脑子里反复回放他停在她唇前的那一秒——他睫毛上的光影，发间雪松香水的冷香，还有他突然后退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懊恼。

成年人的心动总裹着层保鲜膜，明明渴望触碰，却怕指纹破坏了完美。于芝蜷起腿抱住膝盖，鼻尖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从沙发缝隙里掉出来的衬衫一角，朴宰范那件沾了面粉的白衬衫，她昨天顺手带回来想帮忙洗掉。

洗衣液的泡沫漫过指节时，于芝盯着衬衫领口的纽扣发愣。他的脖颈线条总在她脑海里晃，尤其是工作室里他仰头唱hook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像海浪拍打着礁石。

「疯了。」她把衬衫扔进烘干机，转身去冲咖啡。

首尔的午后，朴宰范把手机倒扣在调音台上第三遍时，具晙会终于忍不住了：「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beat改得跟便秘似的。」

他没抬头，指尖在按键上乱按，耳机里的鼓点乱成一团。于芝只回了「晚安」两个字，像块投入深海的石头，连涟漪都吝啬给。

「是不是跟于芝姐吵架了？」具晙会凑过来，眼神八卦，「上次聚会她看你的眼神，甜得能齁死人，怎么可能吵架？」

朴宰范扯下耳机，烦躁地抓抓头发：「没吵架。」

只是差点越界。

他比谁都清楚，于芝那层「疏离」的壳有多难破。像寄居蟹躲在海螺里，你以为是拒绝，其实是怕被戳穿柔软。那天晚上他停住，不是后悔，是突然怕这一步跨得太急，把她吓跑。

手机震动时，他几乎是弹起来接的。屏幕上跳动的「于芝」两个字，让他喉结滚了滚：「喂？」

「是我。」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纽约清晨的沙哑，「你上次说的灯光设计师，能把联系方式发我吗？磨砂玻璃的反光还是有点问题。」

朴宰范松了口气，指尖却有点发颤：「现在？你那边不是凌晨吗？」

「刚改完展场平面图，还没睡。」她轻笑一声，背景音里有敲击键盘的脆响，「你那边是下午吧？打扰了？」

「没有。」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我马上发你。……没睡好？听你声音有点哑。」

沉默在听筒两端蔓延。于芝握着手机走到阳台，纽约的晨雾还没散，帝国大厦的尖顶像浸在牛奶里。她想起他工作室窗外的树影，突然说：「你那边……天气好吗？」

「挺好的，出太阳了。」他的声音软下来，「你呢？纽约冷不冷？」

「有点，风挺大的。」

又是一阵沉默。于芝数着对面公寓楼亮着的窗户，朴宰范数着楼下经过的黑色轿车，好像这样就能透过时差，摸到对方所在的温度。

「那我先不打扰你了。」于芝先开了口，「谢了。」

「于芝。」他突然叫住她。

「嗯？」

「那天晚上的事，」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叹息，「我很抱歉。」

于芝的指尖捏紧了阳台栏杆，冰凉的金属硌得指腹发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他说得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她心上，「我想吻你，想了很久了。」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突然乱了。朴宰范能想象她此刻的样子——耳根发红，睫毛颤得像蝴蝶，却会强装镇定地别过脸。他笑了笑，放软了语气：「睡吧，别熬了。我这边有什么事，会告诉你的。」

「好。」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挂了电话，于芝靠在栏杆上，晨光漫过她的肩膀，暖得像他最后那句话。手机里躺着他刚发来的联系方式，备注是「灯光师老金，提我名字好使」，后面还跟了个龇牙笑的表情。

这个男人，总能在最暧昧的时刻，突然露出点笨拙的真诚。

接下来的两周，时差成了他们之间最默契的障碍。

于芝凌晨三点改完设计图，会看到他两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工作室楼下的樱花落了，拍给你看。」照片里的石板路上铺着粉白的花瓣，像谁撒了把糖。

朴宰范深夜收工，会收到她白天发的纽约街景：「布鲁克林的涂鸦更新了，有点像你新专辑的感觉。」他会放大照片，逐一看那些扭曲的线条，想象她站在街头拍照时，是不是又把冰块含在嘴里。

有次于芝加班到清晨，实在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手机屏幕亮着，是朴宰范的视频请求。她接起来时，头发乱糟糟的，脸颊还压出了红印。

「刚醒？」他那边是深夜，只开了盏小夜灯，侧脸在昏黄里显得格外柔和，「看你没回消息，有点担心。」

「不小心睡着了。」于芝揉着眼睛笑，「你怎么还没睡？」

「在改歌。」他把手机架在调音台上，镜头里能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声波，「想加段钢琴，总觉得不对。」

「什么样的钢琴？」她撑起下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像雨滴砸在玻璃上那种？还是……像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朴宰范愣了一下，眼睛亮起来：「雪地的声音。你怎么知道？」

「猜的。」于芝耸耸肩，其实是想起他身上的雪松香，「冷冽的，带点脆响。」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屏幕里的她，眼神温柔得像融化的雪水。于芝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抓过桌上的马克杯挡在脸前：「看我干嘛？快去改你的钢琴。」

「想看。」他说得坦诚，「看你现在的样子，比照片好看。」

于芝的脸腾地红了，刚想反驳，就听到他那边传来钢琴声。简单的旋律，干净得像落雪，和她描述的一模一样。她靠在椅背上，听着他一边弹一边哼，偶尔停下来骂一句「不对」，突然觉得，十五个小时的时差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视频通话直到纽约的太阳完全升起才结束。挂电话前，朴宰范突然说：「等你回来，带你去吃圣水洞那家参鸡汤。」

「好啊。」于芝笑着点头，「要加两份糯米。」

挂了电话，于芝看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头像，突然觉得空落落的。桌上的咖啡凉透了，她却不想再续。纽约的阳光再好，也照不进心里那个因为想念而空出来的角落。

而首尔的深夜，朴宰范对着钢琴谱笑了很久。具晙会揉着眼睛从录音室出来，看到他对着手机傻乐，一脸嫌弃：「哥，你这是陷入爱情了？」

「算是吧。」朴宰范没否认，指尖划过屏幕上于芝的笑脸，「陷得有点深。」

他把那段钢琴旋律保存好，命名为「纽约的清晨」。然后点开购票软件，开始查去洛杉矶的航班——于芝说过，下周要去洛杉矶看展。

或许，他可以找个借口，去「偶遇」一下。

毕竟，思念这种东西，攒多了是会溢出来的。隔着时差说再多「晚安」，都不如见面时，一句实实在在的「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