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十六章：雨夜的拥抱

雨是在傍晚突然泼下来的。

于芝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展场3D模型，耳机里放着朴宰范发来的新demo，贝斯声沉得像此刻的天色。玻璃上的雨珠连成线，把窗外的首尔街景晕成一片模糊的水彩，连带着她的思绪也跟着发潮。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是朴宰范的消息：「下班了吗？我在你工作室楼下。」

于芝愣了一下，扒开百叶窗往下看。黑色SUV亮着双闪，像暴雨里的一座孤岛。他果然来了——这两周他像定了时的钟，每天准时出现在工作室楼下，有时带杯咖啡，有时拎着她爱吃的鲫鱼饼，不多说什么，只等她下班一起走。

同事们早就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变成了会心一笑，林秀雅甚至偷偷跟她说：「于芝姐，他看你的眼神，比展场的射灯还亮。」

于芝关掉电脑，抓起伞走进雨里。刚到楼下，副驾车门就被推开，朴宰范探出头：「上来再说，雨太大。」

她弯腰坐进车里，带进一股潮湿的凉气。他递过一条干毛巾，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是他常用的那款洗衣液。「刚开完会就过来了，没来得及换衣服。」他指了指自己衬衫上的褶皱，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

于芝没接话，只是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发梢。车里放着舒缓的蓝调，雨刷器规律地左右摆动，发出单调的声响，却奇异地让人平静。

「展场的事怎么样了？」他转动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差不多了，下周开始布展。」于芝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就是那个互动装置，传感器总出问题，调试了好几次都不理想。」

「需要帮忙吗？」他立刻接话，「我认识个搞电子音乐的朋友，对传感器很熟。」

「不用了，」于芝笑了笑，「已经找到人了，明天过来修。」

他「哦」了一声，没再坚持，只是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像有点失落。于芝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在舞台上呼风唤雨的男人，有时候幼稚得像个想帮忙却找不到由头的孩子。

车子行到汉南洞附近时，雨势更大了，雨刷器开到最快档也赶不上雨珠的速度。朴宰范把车停在路边，皱着眉看导航：「前面好像积水了，绕条路吧。」

于芝没意见，拿出手机翻看着布展清单。指尖划过「嘉宾名单」一栏时，她顿了顿——林秀雅早上问她，要不要把朴宰范的名字加上。按他们现在的关系，加进去合情合理，可一想到又要面对那些或探究或八卦的目光，她就下意识地犹豫。

「在想什么？」朴宰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于芝锁了屏，「在想布展的细节。」

他没追问，只是打开车载电台。天气预报说这场雨要下到后半夜，主持人用轻快的语气提醒市民注意安全，和窗外的倾盆大雨形成诡异的反差。

绕路走了近四十分钟，才到于芝公寓楼下。小区门口的积水漫过了脚踝，朴宰范二话不说，脱了鞋就想下车：「我背你进去。」

「不用！」于芝连忙拉住他，「我穿的是雨靴，自己能走。」

她从后备箱拿出早就备好的雨靴换上，推开车门时，雨丝还是斜斜地打在脸上，冰凉刺骨。朴宰范撑着伞跟在她身边，伞面几乎全往她这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湿透了。

「你往那边挪挪。」于芝往他身边靠了靠，想把伞推过去点。

「没事，我壮。」他笑了笑，手臂却不动声色地环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走快点，别淋湿了。」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像一团小火苗，在这湿冷的雨夜里格外清晰。于芝的心跳漏了一拍，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节奏加快，水花溅在雨靴上，发出噗噗的响。

电梯里，两人站在角落，都没说话。他的衬衫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于芝的目光顿了顿，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研究电梯面板上的按钮。

到了12楼，于芝刚想按解锁键，就被他拉住了。

「于芝。」他的声音有点哑，带着被雨水打湿的潮湿。

「嗯？」她转过身，撞进他的眼睛里。电梯间的灯光惨白，却照得他眼底的情绪格外清晰——有犹豫，有挣扎，还有一种她熟悉的、克制的温柔。

「我知道，你还在介意新闻的事。」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擦去上面的雨珠，「也知道你对我的身份有顾虑。这些我都明白，也在想办法解决。」

雨还在窗外哗啦啦地下着，电梯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我以前受过伤。」他突然说，声音低得像叹息，「以前也跟人好过，最后却因为各种压力分开了。她跟我说，‘你的世界太吵了，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于芝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麻，有点疼。

「所以我很怕。」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怕你也会这么想，怕你也会觉得累，怕你……突然就不想等了。」

雨声好像更大了，敲打着玻璃窗，也敲在她的心上。于芝看着他湿漉漉的睫毛，看着他眼底那个慌乱又真诚的自己，突然觉得之前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在这一刻变得轻飘飘的。

她抬起手，轻轻放在他的脸颊上。他的皮肤很凉，带着雨水的湿意，却在她触碰的瞬间，微微颤抖了一下。

「朴宰范。」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我不是她。」

他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

「我没那么脆弱。」于芝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的世界是很吵，但我听得见自己的声音。也听得见……你的。」

朴宰范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突然低下头，紧紧地抱住了她。

不是之前那种克制的、试探的拥抱，而是用力的、带着点颤抖的拥抱，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急促地喷在她的颈窝，带着湿冷的雨水气息，和他身上那股温暖的雪松香水味，交织成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于芝的身体僵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抬手回抱住他，手指穿过他湿漉漉的头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别害怕。」她的声音闷闷的，埋在他的胸口，「我没那么容易走。」

雨还在下，电梯间的灯光惨白，可这个拥抱却像一个温暖的结界，把所有的风雨和不安都隔绝在外。于芝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强劲而有力，和她的心跳渐渐合拍，像一首无声的歌。

不知过了多久，朴宰范才慢慢松开她，双手还放在她的腰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雨水的清冽和彼此的温度。

「上去吧。」他的声音有点哑，眼神却亮得惊人，「早点休息。」

「嗯。」于芝点点头，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像羽毛拂过。

朴宰范的身体瞬间僵住，眼睛瞪得大大的，像被施了魔法。

于芝看着他呆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转身打开门：「晚安。」

「晚、晚安。」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进了公寓，门轻轻合上，留下他一个人站在电梯间，手还悬在半空中，脸颊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电梯缓缓下降，朴宰范靠在轿厢壁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笑得像个傻子。

雨还在下，但他觉得，这个雨夜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于芝靠在门后，手抚在自己的唇上，心跳还在砰砰地跳。刚才那个吻，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带着点冲动，却更多是笃定。

她走到阳台，看着楼下那辆黑色SUV缓缓驶离，消失在雨幕里。手机屏幕亮起，是朴宰范发来的消息：「于芝，谢谢你。」

于芝看着那行字，笑了笑，回了个晚安的表情。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这场雨里悄然改变。那些犹豫和不安还在，却不再是阻碍，而是变成了他们走向彼此的路上，必须跨过的台阶。

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和他一起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