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十七章：展品里的心事

闭馆音乐响起时，于芝才发现自己站在“光影共生”装置前已经半小时了。

磨砂玻璃隔断后的投影正缓缓变幻，莫奈的睡莲与朴宰范新专辑的beat在算法里交织，靛蓝色的花瓣随着鼓点轻轻震颤，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这是她私心最满意的作品——把印象派的朦胧与Hip-hop的锐利揉在一起，像极了她和他的关系。

“还在看？”朴宰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疲惫的沙哑。他刚接受完媒体采访，黑色衬衫的领口被扯得有些松，喉结滚动时，颈间的银链闪了闪。

于芝转过身，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展场的人差不多走光了，夕阳透过高窗斜射进来，在他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像在地面上画了个温柔的圈。

“在想，会不会有人看出来这个装置的秘密。”她笑了笑，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把你的声音藏进莫奈的画里，算不算侵权？”

“算的话，我心甘情愿付版权费。”他走近一步，身上的雪松香混着展场的木质香气，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不过得用别的方式付——比如，请你吃一个月的参鸡汤。”

于芝被逗笑了，刚才接受采访时的紧张感终于散去。下午有记者尖锐地问“和朴宰范合作是否为了炒作”，她当时握着话筒的手指都在发白，是他站在人群里，用口型说“别怕”，才让她找回了声音。

“刚才谢谢你。”她轻声说，视线落在他被汗水打湿的发梢。

“谢我什么？”他挑眉，故意凑近了些，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慢慢重叠，“谢我帮你怼记者，还是谢我把‘0.3秒的心动’说给金敏圭听？”

提到金敏圭，于芝的脸颊微热。那位挑剔的评论家后来找到她，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连设计都在谈恋爱”，还说要给这个装置写篇专题评论。

“都谢。”她往后退了半步，拉开点距离，却被他伸手揽住了腰。

“那我要谢你什么？”他低头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像融化的蜜糖，“谢你让我的声音有了形状，还是谢你……愿意让我走进你的世界？”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腰侧的衣料，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烫得像火。于芝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于芝姐，朴宰范xi，抱歉打扰了。”工作人员抱着一摞画册走过来，眼神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顿了顿，慌忙移开视线，“这是剩下的纪念册，需要送到您工作室吗？”

“不用，我带走。”于芝从他怀里挣出来，接过画册抱在怀里，像抱着个挡箭牌。

朴宰范低低地笑，没拆穿她的窘迫，只是对工作人员说：“麻烦帮我叫辆车，到汉南洞。”

车子停在展馆门口时，夕阳刚好沉入远处的楼宇。于芝抱着画册坐进副驾，看着他绕到驾驶座，突然想起第一次坐他车时的紧张——不过才一个多月，却像已经认识了很久。

“在想什么？”他发动车子，侧头看她。

“在想，我们好像……进展得有点快。”她坦白，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画册的塑封，“从派对上的陌生人，到现在……”

“现在怎么了？”他追问，语气里带着点期待。

“现在……”于芝看着他的侧脸，突然笑了，“现在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快。”

从试探到坦诚，从冷战到拥抱，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却又水到渠成。像她设计的展场动线，看似曲折，实则早已把终点指向彼此。

车子驶过汉江大桥时，朴宰范突然说：“下周我要去洛杉矶拍MV，大概五天。”

于芝愣了一下：“这么突然？”

“早就定好的行程，本来想陪你多待几天的。”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歉意，“等我回来，带你去束草看海，好不好？听说那里的日出很漂亮。”

“好啊。”于芝点头，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才刚刚确定关系，就要分开五天，像刚尝到糖的孩子，突然被收走了糖罐。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会每天给你发消息的，视频通话也不会少。”

“谁要跟你视频通话。”于芝嘴硬道，脸颊却忍不住发烫。

车子到公寓楼下时，天已经黑透了。朴宰范解开安全带，却没立刻开车门：“画册……我帮你拿上去？”

“不用，不重。”于芝推开车门，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于芝。”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那个光影装置，你说藏了我的声音——其实，我也藏了东西在里面。”

于芝愣住：“什么？”

“你把我的beat混进了背景音，对吧？”他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但你没发现，我在那段beat里，藏了句采样。”

“什么采样？”

“你自己去听。”他故意卖关子，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找个安静的晚上，戴着耳机，调到最大声——就能听到了。”

神秘兮兮的样子让于芝更好奇了，却也知道他不会现在说。她点点头，推开车门：“那我上去了。”

“嗯。”他看着她，突然倾身过来，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晚安，我的设计师。”

温热的触感像羽毛拂过，于芝的心跳瞬间失序。她没回头，抱着画册快步跑进公寓楼，直到电梯门关上，才靠在轿厢壁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得惊人。

回到家，于芝把画册放在玄关，第一件事就是找出耳机，点开手机里那个熟悉的音频文件——正是她用来做光影装置背景音的beat。

她调大音量，闭上眼睛。低沉的贝斯声漫出来，像深水流动，接着是细碎的鼓点，渐渐织成一张网。中段突然加入一段模糊的采样，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的杂音，混着女人模糊的笑声……

就在她以为快要结束时，杂音里突然渗出一句极轻的韩语，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晰得像在耳边：

“于芝，我好像……早就喜欢上你了。”

于芝猛地睁开眼睛，耳机从耳朵里滑下来，掉在地毯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要撞破肋骨。

她想起他工作室里那张“城市碎片”黑胶唱片，想起他说“遇见你的那天，碎片终于拼好了”，想起他看展时在玻璃上描摹那两只手的样子……原来有些喜欢，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生了根。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散落的耳机上，像给这个秘密镀上了层温柔的金边。于芝走到阳台，看着楼下那辆黑色SUV缓缓驶离，突然觉得，这五天的等待，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因为她知道，当他从洛杉矶回来时，他们之间的故事，又会翻开新的一页。而那页纸上，一定写满了比“0.3秒的心动”更绵长的，属于他们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