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藏不住的痕迹
于芝的工作室在弘大附近一栋老建筑的三层，推开玻璃门，空气中总飘着松节油和咖啡混合的味道。墙上钉满了草图和色卡，靠窗的长桌上摊着她为艺术展收尾的设计图，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图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于芝，这组声波图案的最终版定了吗？策展方刚才又来催了。”助理敏雅抱着文件夹走进来，话没说完，目光突然顿在她脖子上，“咦？你这里……”
于芝正低头用马克笔勾勒线条，闻言下意识摸向颈侧。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皮肤，那里有一小块区域触感略糙，正是昨晚朴宰范留下的吻痕——她早上匆忙出门，只匆匆瞥了眼镜子，以为衬衫领能遮住，没想到还是露了破绽。
“没什么。”她不动声色地拉高衬衫领口，笔锋在图纸上顿了顿，墨点晕开一小团，“定稿在打印机里，你去拿给他们吧。”
敏雅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笑嘻嘻地凑过来：“是不是谈恋爱了？老实交代！”她指着于芝颈侧被衣领盖住大半的红痕，“这痕迹也太明显了，昨天还没有呢。”
于芝抬眼睨她，笔尖敲了敲桌面：“再八卦扣你奖金。”嘴上这么说，耳尖却悄悄泛了热。她很少在工作时流露私人情绪，可被戳破的瞬间，心脏还是不受控地漏跳了一拍。
敏雅吐了吐舌头，识趣地没再追问，抱着文件跑向打印机。工作室里只剩下打印机运作的嗡鸣，于芝放下马克笔，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平静，米白色衬衫的领口被拉得老高，几乎遮住半张脸，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她伸手拉开衣领，那道吻痕赫然在目——浅红色的印记落在颈侧，像枚拙劣却张扬的印章，提醒着昨晚的沉沦。
于芝对着镜子皱了皱眉。她不是羞于承认亲密，只是不习惯将私人生活暴露在视线里。在纽约时，她和画廊主的儿子约会半年，身边同事也只当他们是普通朋友。对她而言，感情是关起门来的事，没必要昭告天下。
可指尖划过那片皮肤时，却没涌起厌恶或烦躁，反而想起朴宰范昨晚的眼神。他咬着她的颈侧时，睫毛扫过皮肤，带着滚烫的呼吸，在她耳边哑声问“疼吗”，语气里的克制和占有欲交织在一起，像藤蔓缠绕着心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朴宰范”三个字。于芝看了眼洗手间门口，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忙吗？”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背景里隐约有水流声，“我在你工作室楼下，带了点东西。”
于芝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果然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停在路边。朴宰范靠在车门上，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正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轻，“我在工作。”
“知道，”他笑了笑，风声顺着听筒灌进来，“就送个东西，不打扰你。下来拿一下？”
于芝犹豫了两秒。工作室的同事大多认识他，被看到总归麻烦。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等我五分钟”。
她翻出一条丝巾，胡乱系在颈间，遮住那道惹眼的红痕，快步下楼。朴宰范看到她，从车里拿出一个纸袋递过来：“早上做了三明治，多的，给你当午餐。”
纸袋还带着余温，里面是金枪鱼三明治，边缘切得整整齐齐，生菜叶从面包里探出来，看着很家常。于芝想起他昨晚煎鸡蛋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昨晚查的菜谱。”他说得坦诚，目光落在她颈间的丝巾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今天很冷？”
四月的首尔中午已经回暖，阳光晒得人发懒，系丝巾确实有些突兀。于芝下意识摸了摸丝巾结：“空调坏了，有点凉。”
谎言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生硬。朴宰范没戳破，只是从车里拿出一条灰色羊绒围巾，质感柔软，看得出价格不菲。“这个更保暖。”他伸手想替她系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于芝却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不用了。”她抬头看他，眼神清亮，“我不需要藏。”
朴宰范的手僵在半空，愣住了。阳光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她没戴丝巾的颈侧，那道红痕若隐若现，像朵倔强的花。他突然明白，这个女人从不是需要被藏在羽翼下的金丝雀，她的坦然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心动。
“抱歉。”他收回手，把围巾塞进她手里，指尖擦过她的掌心，带着微麻的痒，“是我想多了。”
“不是想多。”于芝接过围巾，指尖捏着柔软的羊绒，“只是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她顿了顿，看着他眼底的惊讶，补充道：“我们是在‘试’，不是吗？既然试了，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朴宰范看着她，突然笑了。那笑意从眼底漫出来，染亮了整张脸，比阳光还要耀眼。他伸手，想像昨晚那样揉她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又停住，改成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
“于芝，”他声音很低，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你总能给我惊喜。”
于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转身上楼：“我上去了，三明治谢了。”
“晚上一起吃饭？”他在身后问。
“看工作进度。”她没回头，挥了挥手，快步走进楼道。
回到工作室，敏雅正对着电脑屏幕犯愁：“于芝姐，策展方说这组灯光设计太暗了，想换成暖色调，你觉得……”话说到一半，眼睛突然瞪得圆圆的，“刚刚送你下来的是……朴宰范？”
于芝解下丝巾，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颈间那道红痕，语气平静：“嗯。”
“你们……”敏雅的眼睛里写满了“我就知道”，却识趣地没多问，只是嘿嘿笑了两声，“那灯光设计……”
“按原计划来。”于芝坐到桌前，重新拿起马克笔，“暗色调更能突出展品的线条，让他们相信专业判断。”她笔尖划过图纸，声音笃定，“如果不行，我去跟他们谈。”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颈间的红痕在光影里若隐若现。敏雅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那道痕迹一点都不突兀，反而像幅画里最点睛的一笔——冷静克制的设计师生出烟火气，原来这么动人。
下午四点，朴宰范发消息来：“弘大路口那家参鸡汤，七点？”
于芝回：“六点半，我准时下班。”
她提前半小时收工，换了件米白色针织开衫，没再刻意遮掩颈间的痕迹。走出工作室时，敏雅冲她挤眉弄眼：“于芝姐，约会愉快！”
于芝笑了笑，没否认。
参鸡汤店在巷子里，门面很小，只有四张桌子。朴宰范到的时候，老板正用大勺子搅动锅里的汤，香气顺着门缝往外飘。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戴了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却还是被老板认出来：“宰范啊，今天带朋友来？”
“嗯，一位很重要的朋友。”他笑着点头，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门口。
于芝推门进来时，他立刻站起身。老板看着她，又看看朴宰范，突然露出了然的笑，把他们领到最里面的桌子，还特意拉上了布帘：“你们慢慢聊，汤马上好。”
“老板认识你？”于芝坐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墙上贴满了泛黄的照片，大多是老板和客人的合影，其中一张里，朴宰范穿着高中校服，笑得一脸青涩。
“以前常来，那时候还没出道。”他拿起水壶给她倒茶，“这家的参鸡汤是用三年的老鸡炖的，里面放了糯米和红枣，很补。”
“你很懂养生？”于芝想起他工作室里的黑咖啡和能量饮料，忍不住调侃。
“巡演熬坏了胃，现在不得不注意。”他说得坦然，目光落在她颈间，眼神暗了暗，“那个……还疼吗？”
于芝知道他指的是吻痕，耳根一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疼。”
“下次我轻点。”他说得一本正经，嘴角却藏着笑意。
于芝瞪了他一眼，刚想反驳，老板端着参鸡汤进来了。砂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整只鸡卧在汤里，糯米的香气混着参味扑面而来。老板放下锅，又端来两碟小菜，笑着说：“慢用，不够再加。”
朴宰范拿起勺子，小心地把鸡肚子里的糯米挖出来，盛到她碗里：“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于芝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奇妙。舞台上那个唱着激烈rap、动作张扬的男人，此刻正低头给她盛糯米，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你在看什么？”他抬头，正好撞进她的目光里。
“在看你。”于芝没回避，拿起勺子舀了口汤，“和舞台上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更像个普通人。”她想了想，补充道，“更……可爱。”
朴宰范被“可爱”两个字逗笑了，肩膀都在抖：“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我。”他往她碗里夹了块鸡肉，“不过，我喜欢。”
两人边吃边聊，大多是工作上的事。于芝说起策展时遇到的麻烦，某个赞助商想塞自己的作品进展，被她怼了回去；朴宰范讲起新专辑录制时的趣事，制作人因为一个beat和他吵了三天，最后在录音棚睡了两晚才妥协。
没有刻意的讨好，也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自然地分享着彼此的生活。布帘外传来老板和客人的交谈声，汤锅里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
吃到一半，于芝的手机响了，是纽约的朋友打来的，用英语絮絮叨叨说着画廊的事。她一边听，一边用韩语跟朴宰范说“抱歉”，他摇摇头，示意她继续。
挂了电话，于芝解释：“之前合作的画廊想代理我的作品，问我有没有兴趣回纽约办展。”
“你想回去吗？”朴宰范放下勺子，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于芝看着他，突然笑了：“我在首尔的工作室刚签了一年租约。”她拿起勺子，舀了口汤，“而且，这里有我还没吃完的参鸡汤，有想听的新歌，还有……”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脸上，“值得留下的人。”
朴宰范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他看着她，突然觉得那些曾经的顾虑和不安都很可笑。什么公众人物的身份，什么遥远的未来，在这一刻都比不上她眼里的笑意重要。
他伸出手，越过桌子，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她的指尖微凉，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没有闪躲。
“于芝，”他声音很低，却无比清晰，“谢谢你留下。”
于芝回握住他的手，看着锅里咕嘟冒泡的汤，笑了。
走出参鸡汤店时，夜幕已经降临。弘大的街头挤满了年轻人，音乐声和笑声此起彼伏。朴宰范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把她护在马路内侧。有人认出他，拿出手机想拍，看到他牵着一个女孩，又悄悄放下了手机。
“不怕被拍到？”于芝侧头看他。
“怕什么？”他握紧了她的手，抬头看向夜空，星星稀疏地挂在天上，“拍到就拍到，反正你是我的人。”
于芝的心跳漏了一拍，却没说话，只是任由他牵着，在喧闹的人群里慢慢走着。颈间的红痕早已淡了些，却像枚刻在皮肤上的印章，提醒着她——这段从派对开始的、带着试探和拉扯的成年人爱情，正在朝着某个温暖而笃定的方向，慢慢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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