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家的“温度”

第二天的晨光刚爬上培养舱的玻璃壁，程旭就看见D-11-0273贴在舱壁上，触须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昨天残留的薯片粉末。复眼里的绿光淡淡的，像浸在水里的翡翠，没了初见时的戾气。

“它们好像在等你。”梁桉抱着纯度检测仪走进来，浅棕色的发丝从防护帽里溜出来几缕，星星发夹在光里闪了闪，“芊芊姐说，今天教你用这个 —— 测莱星芒纯度的核心设备，比天平还娇气，数值差0.1就得重测。”

检测仪是银灰色的长方体，上面嵌着块巴掌大的屏幕，边缘有些掉漆，显然用了很久。程旭刚碰到机身，就听见“嘀”的一声，屏幕跳出 “校准失败”的红色字样。

“别急，”梁桉笑着按住他的手，“要先让它适应环境温度，就像……给D-11-0273喂薯片前得先让它们闻闻味。”她从抽屉里翻出本厚厚的记录本，封面写着“D-11-0273列纯度检测日志”，“你看，去年有个实习生没校准就用，结果把0.89的纯度测成0.63，害得西区多等了三小时供暖。”

程旭翻开日志，里面的字迹大多潦草，唯独某几页写得格外工整，数字旁还画着小小的触须简笔画。

他指尖划过纸面，突然停在一行字上：“番茄味诱导后，莱星芒纯度92.3%，较草莓味高1.7%。”

“这是芊芊姐写的。”梁桉凑过来看，“她说D-11-0273对不同甜味的敏感度不一样，番茄味＞烧烤味＞草莓味，上次有人带了巧克力味，它们根本不碰。”

培养舱里的D-11-0273突然躁动起来，触须指向操作台 —— 梁桉刚把一袋草莓味薯片放在桌边。复眼里的绿光亮了些，像是在表达不满。

“你看，它们认得出包装。”程旭忍不住笑了。他拿起番茄味薯片晃了晃，D-11-0273的触须立刻兴奋地摆动起来，墨绿色黏液在舱底漾出浅浅的波纹。

姚芊秋走进来时，正撞见程旭用薯片逗D-11-0273。

她没像往常那样皱眉，反而把保温杯往操作台一放，发出“咚”的轻响：“别玩了，调检测仪。”她弯腰检查设备时，程旭看见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试纸，上面沾着银蓝色的痕迹 —— 是莱星芒的残留。

“第一步，用标准液校准。”姚芊秋的指尖在检测仪上飞快滑动，屏幕上的数字从“0.00”跳到“1.00”，“这个标准液是 D-11-0273的基准值，十五年前定的，到现在都没变过。”

她顿了顿，把一支蓝色试剂管递给程旭，“抽0.5毫升莱星芒进去，注意别让气泡进去，不然数值会飘。”

程旭捏着试剂管伸向储存罐的取样口，金属接口碰到手套时有点凉。他刚抽完液体，检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从“0.92”跌到“0.31”。

“怎么回事？”梁桉的声音发紧，手里的记录本差点掉在地上。

姚芊秋的脸色沉了沉，她拔下试剂管，对着光看了看 —— 管底果然有个小小的气泡。“新手常犯的错。”她没骂，只是拿起新的试剂管重新取样，“莱星芒是活性能源，气泡会让它氧化，数值自然掉。”

第二次检测时，屏幕稳稳地停在“0.93”。姚芊秋盯着数字，忽然说：“比昨天高 0.2。”她指了指培养舱，“看来它们是真喜欢你。”

程旭的心莫名一动。他看向 D-11-0273，它们正安静地趴在收集口旁，触须末端的吸盘轻轻张合，银蓝色的莱星芒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导管往下滴。

“这些莱星芒会送到西区的幼儿园。”姚芊秋突然说，她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液体，喉结滚动的弧度很轻，“那边的恒温箱对纯度要求最高，孩子们的奶粉得用37度的水冲才不会结块。”

程旭想起昨天在新闻里看到的画面：西区幼儿园的孩子们围着暖气管拍手，小脸冻得通红却笑得灿烂。他忽然明白，那些跳动的数字不只是数据，是能让奶粉温热、让小手暖和的温度。

检测到第三小时，纯度突然跌到“0.88”。D-11-0273的触须开始卷曲，复眼里的绿光发暗，像是累了。

“它们需要休息。”程旭提议，“昨天喂了三袋薯片，今天是不是该少喂点？”

姚芊秋挑眉：“你怎么知道它们累了？”

“触须的摆动频率慢了，黏液也变稠了。”程旭指着舱壁，“就像人累了会打蔫。”

梁桉翻出日志查了查，果然在某页写着：“D-11-0273连续分泌4小时后，纯度会下降0.05-0.1，需暂停1小时。”字迹和之前番茄味薯片那页一样，是姚芊秋的。

“算你观察仔细。”姚芊秋难得夸了句。她按下暂停键，培养舱的收集口缓缓关闭，D-11 立刻蜷成一团，像在睡觉。

休息时，程旭发现操作台的抽屉里藏着个旧相框。

相框里没有照片，只有一片干了的番茄薯片，边缘都发黄了，下面压着张纸条：“D-11-0273初代体，第一次主动分泌莱星芒，用这个换的。”字迹歪歪扭扭，不像姚芊秋的风格。

“梁桉，这是谁放的？”

梁桉的脸突然红了，她低下头小声说：“是……是芊芊姐。三年前 D-11-0273差点绝种，她守了七天七夜，最后用这片薯片让最后一只产卵了。”

程旭捏着那片干薯片，忽然觉得它比检测仪上的数字更有分量。

再次启动收集时，D-11-0273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纯度稳定在“0.94”，银蓝色的光点在导管里连成线，像条发光的小溪。到下班时，储存罐的压力表指向“5.2”—— 够西区用三天了。

姚芊秋合上日志时，程旭看见她在今天的记录旁画了个小小的触须，和他早上在日志里看到的简笔画很像。

走出实验室时，走廊的感应灯已经亮了。

梁桉抱着检测仪，突然说：“芊芊姐说，等你熟练了，就让你负责 D-11-0273的专项记录。”她的声音里带着羡慕，“这个项目以前只有她自己做。”

程旭回头望了一眼实验室的门，仿佛还能看见D-11-0273贴在舱壁上的样子。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空薯片袋，忽然觉得这个藏着克莱因造物的地方，开始有了点像“家”的温度。

地下城的暖气管在脚下微微发烫，程旭知道，那里面有他今天收集的莱星芒。他抬头看向天花板的灯，光很亮，带着点淡淡的银蓝色 —— 像D-11-0273复眼里的光。

盆景久违的更新啊

盆景很感谢各位能来阅读我的原创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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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景所以这本书就随原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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