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卷

青丘的藏书阁藏在灵犀谷深处，阁顶覆着层青金色的琉璃瓦，阳光透过窗棂，在满架古籍上洒下细碎的光。苏清璃蹲在书架前，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终于在一本卷边的《灵犀秘录》里，找到了那行被朱砂圈住的字——“重铸仙骨，需以灵泉为基，辅以天地纯粹灵植，若得‘菟丝绒’，可缩半程功程”。

“菟丝绒？”苏钰怜凑过来，看着书页上的插图——那草生得极细，通体泛着银白，像裹了层月光，“我记得这草长在仙神交界处的断云崖，百年才生一株，还得借晨露的气、晚霞的光，才能结出绒来。”

苏清璃眼睛亮了：“就是它。秘录说，菟丝绒能引天地灵犀气入体，帮凡人重塑仙骨根基时，既能减少痛苦，又能让仙骨凝得更稳。若能拿到，许珩尘的仙骨，三个月就能成，比单用灵泉快一倍。”

“不行！”苏钰怜猛地按住她的手，眉头拧得紧紧的，“仙神交界处离仙界太近了！断云崖就在昆仑的眼皮子底下，你忘了仙界还在盯着你？他们巴不得你自投罗网，你去了，不是送上门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急：“许珩尘的仙骨可以慢慢等，大不了用灵泉多温养些时日，可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向父王母后交代？怎么……怎么对得住他这三年的等？”

苏清璃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心里暖了暖，却还是轻轻抽回手，语气带着笃定：“姐姐，我知道你担心。但我现在的灵力，比当年仙门宴时强太多了，而且……”她指尖泛起青金色的光，光里凝出一道虚影，正是她聚魂时凝练的“灵犀幻境”，“我早有准备，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准备？准备什么都不行！”苏钰怜还想劝，可看着苏清璃眼底的执拗，知道她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苏清璃没再多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往藏书阁外走。她得先回去，跟许珩尘说一声。

灵犀谷的竹屋里，许珩尘正坐在窗边，手里攥着块灵泉边捡的鹅卵石，望着外面的灵犀树发呆。听到脚步声，他转头，就见苏清璃推门进来，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许珩尘，我找到帮你修复仙骨的法子了。”她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把《灵犀秘录》摊在他面前，“就是得去仙神交界处，找一株叫菟丝绒的草，有了它，三个月就能……”

“你要自己去？”许珩尘猛地打断她，手里的鹅卵石“啪”地掉在地上，他抓着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急，“不行！仙神交界处是仙界的地界，他们盯着你呢！你去了，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我……”

他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他想陪她去，可他只是个没了仙骨的凡人，连灵力都引不动，去了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让她分心护着他，成了拖累。

粗糙的手微微发颤，许珩尘看着她，眼底满是愧疚：“是我没用……要是我还能修仙，就不用让你去冒险了。”

“傻话。”苏清璃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蹭过他掌心的茧，“我能护好自己的。你忘了？我现在能聚灵体，还能凝幻境，仙界的人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她凑过去，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轻得像哄孩子：“等我回来，咱们就开始修复仙骨。三个月后，你就能重新御剑，到时候……你带我去桃花渡看桃花，好不好？”

许珩尘眼眶热了，终是没再反驳，只是攥紧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等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第二日清晨，苏清璃跟苏玄和白薇简单说了声“去寻灵植助许珩尘修复仙骨”，不等他们细问，就化作一道青金色的光，往仙神交界处飞去。

而此时的凌霄殿，探子早已跪在殿中，声音带着急促：“报——！苏清璃离了青丘，往仙神交界处的断云崖去了！看方向，像是要去寻菟丝绒！”

“好！来得正好！”蜀山掌门猛地站起来，断袖一挥，“她这是自投罗网！传我命令，各派弟子即刻集结，随我去断云崖围剿！这次定要将她拿下，绝不能让她拿到菟丝绒，更不能让她帮许珩尘恢复仙骨！”

各掌门纷纷应和，一时间，凌霄殿外仙光四起，数十道御剑的身影朝着断云崖飞去，速度快得像追着猎物的箭。

可他们不知道，此时的断云崖上，苏清璃早已站在那株菟丝绒前。

断云崖的风很烈，刮得她的青金色衣裙猎猎作响，崖边的石缝里，那株银白的菟丝绒正泛着微光，绒丝上还沾着晨露。苏清璃指尖一动，灵犀气化作小网，轻轻将菟丝绒裹住，小心地收进玉盒里。

她抬头望了眼远处飞来的仙光，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随即抬手往崖边一挥——青金色的灵犀气瞬间铺开，在崖上凝成一道与她一模一样的虚影，连衣裙的褶皱、狐狸耳朵的小动作，都模仿得分毫不差。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就往青丘的方向飞去，速度比来时更快，眨眼就消失在云层里。

而此时的仙界众人，已御剑赶到断云崖。

“苏清璃！束手就擒！”蜀山掌门指着崖边的虚影，厉声喝道，“你以为拿到菟丝绒就能逃？今日这断云崖，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虚影转过身，朝着他们“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崖下跳。

“别让她跑了！”众人急忙追上去，可刚到崖边，那虚影就“嘭”地一声散成了青金色的光，连带着周围的雾气，都慢慢淡了——哪里有什么苏清璃，不过是道用灵犀气凝的幻境！

“糟了！上当了！”蓬莱掌门猛地反应过来，指着空无一人的石缝，“菟丝绒！看菟丝绒还在不在！”

几个修士冲过去，石缝里空空如也，只有几滴干涸的晨露，哪还有菟丝绒的影子！

“啊——！！”蜀山掌门气得挥剑砍向旁边的岩石，剑气将巨石劈成两半，“被她耍了！这狐妖！竟用幻境骗我们！”

“她肯定早就拿到菟丝绒回青丘了！”另一位长老急道，“这可怎么办？她拿到了菟丝绒，许珩尘的仙骨很快就能恢复，到时候青丘有她，又有许珩尘……我们更难对付了！”

凌霄殿的众人站在断云崖上，望着青丘的方向，气得浑身发抖，却连苏清璃的影子都没摸到。风卷着他们的怒喝，在崖间回荡，却只显得他们像群被戏耍的傻子。

而此时的青丘灵犀谷，苏清璃正推开竹屋的门，手里举着装着菟丝绒的玉盒，笑着对许珩尘和苏钰怜说：“看，我回来了，平安的。”

玉盒里的菟丝绒泛着银白的光，映着她眼底的笑，暖得像青丘的晨阳。许珩尘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确认她真的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眼眶却红了。

苏钰怜也走过来，又气又笑地拍了她一下：“你啊！下次再敢这么冒险，我就告诉父王母后，把你关在灵犀谷不许出来！”

苏清璃吐了吐舌头，打开玉盒：“别生气啦。有了它，许珩尘的仙骨很快就能好。咱们……开始准备吧。”

阳光透过竹窗，落在玉盒里的菟丝绒上，泛着细碎的光。没人知道，这株小小的草，不仅会重塑一个凡人的仙骨，更会在不久的将来，彻底打乱仙界的计划，让那道困了六界千年的“仙尊妖卑”的界限，裂开一道再也补不上的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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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谷的竹屋前，被灵泉引出来的水绕着屋脚流成圈，圈中央设了个用青玉石砌的圆台——这是苏清璃按《灵犀秘录》搭的“铸骨台”，台面刻满灵犀纹，每道纹路里都注满了灵泉水，泛着淡淡的暖光。

许珩尘盘腿坐在圆台上，粗布衣衫早已换成青丘的素色软袍，他望着站在台边的苏清璃和苏钰怜，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虽知道不会有事，可想到“重铸仙骨”四个字，还是忍不住有些发紧。

“别怕，我在。”苏清璃走到他面前，将装着菟丝绒的玉盒放在台边，指尖泛起青金色的灵犀气，轻轻覆在他的头顶，“等会儿要是疼，就抓紧我。”

苏钰怜站在圆台另一侧，九尾在身后展开，灵犀香随着她的动作弥漫开来，渐渐与台面上的灵泉水气缠在一起：“我会用灵力稳住你的经脉，不让灵犀气乱走，你放心。”

随着苏清璃指尖一动，玉盒缓缓打开，银白的菟丝绒浮了起来，在灵犀气的牵引下，慢慢飘到许珩尘头顶。苏清璃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青金色的灵力如潮水般涌出，一半裹住菟丝绒，一半顺着许珩尘的头顶注入体内——她要做的，是用灵犀气将菟丝绒的精纯成分抽出来，再一点点顺着他的经脉，引到仙骨断裂的位置，像用金丝补裂痕似的，重铸出仙骨的轮廓。

“开始了。”苏清璃的声音轻而稳。

许珩尘只觉一股暖意从头顶往下走，顺着经脉流到后心——那是当年仙骨被废的地方，此刻竟泛起细微的麻意，紧接着，麻意变成了细密的疼，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往骨缝里钻。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手指猛地攥住了苏清璃垂在身侧的手。

“忍一忍。”苏清璃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指尖的灵力又柔了些，“菟丝绒的成分在帮你补骨缝，疼是正常的。”

旁边的苏钰怜也加快了灵力输出，九尾的光芒更盛，将许珩尘周身的经脉裹得严严实实：“我把灵泉水的气引到你骨缝里，能缓点疼。”

暖意在经脉里流转得更快了，许珩尘能清晰地感觉到，后心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凝聚——那是比凡人骨骼更轻、却更坚韧的触感，是他失去三年的仙骨，正在被一点点拼回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菟丝绒的银白光晕在慢慢变淡，苏清璃额角也渗出了汗，青金色的灵力却始终稳得没一丝晃动；苏钰怜的九尾垂了些，却依旧牢牢护着许珩尘的经脉，没让灵力乱走半分。一个半时辰后，当最后一缕菟丝绒的成分被抽入许珩尘体内，苏清璃才缓缓收了手，指尖的灵犀气瞬间淡了不少。

“今日先到这。”她扶着许珩尘从圆台上下来，声音带着疲惫却笑着，“你试试，能不能引动一点灵力？”

许珩尘依言抬手，试着像当年在昆仑那样引气——指尖竟真的泛起了淡淡的白光，虽微弱，却真实存在，是属于修仙者的灵力。他愣了愣，猛地看向苏清璃，眼底满是不敢置信的亮。

“看，有用吧。”苏清璃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得眉眼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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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三个月，日日如此。

每天清晨，许珩尘都会坐在铸骨台上，苏清璃聚灵引菟丝绒，苏钰怜辅灵稳经脉，一个半时辰的疼，一个半时辰的守，从未间断。

起初，许珩尘疼得连指尖都在抖，每次结束后都要缓上半个时辰才能起身；后来，疼意渐渐淡了，他能在铸骨时试着引导灵力，跟着苏清璃的节奏，帮仙骨凝聚得更快；到了第三个月，当最后一缕菟丝绒的成分融入体内时，许珩尘抬手，指尖的白光已不再微弱，而是凝成了一道完整的灵力弧——那是散仙该有的灵力强度，虽不如当年昆仑首徒时强盛，却稳得像扎了根的树。

“成了！”苏钰怜最先笑出声，九尾在灵犀香里晃着，“你试试运转灵力，看看仙骨稳不稳！”

许珩尘深吸一口气，灵力顺着经脉流转，从头顶到脚底，再回到后心——仙骨的位置已没有丝毫滞涩，反而带着一种通透的轻，像能乘风而起。他甚至能轻轻踮脚，离地半寸，虽不能像从前那样御剑，却已是货真价实的散仙。

“稳了。”他落下身，转头看向苏清璃，眼眶瞬间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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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疼，三个月的守，终究是等来了这一天。他不再是小镇上“发呆的老许”，不再是连灵力都引不动的凡人，他能重新修仙，能站得更稳，能……护着眼前这个为他熬了三个月的人。

苏清璃看着他眼底的光，也笑了，之前的疲惫仿佛瞬间散了。她走上前，轻轻抱了抱他，声音带着哽咽却轻快：“你看，我说过能帮你恢复的。”

“谢谢你，清璃。”许珩尘反手抱住她，掌心的灵力轻轻覆在她的后背，那灵力虽不强，却带着他全部的心意，“也谢谢你，姐姐。”

苏钰怜站在旁边，看着相拥的两人，笑着擦了擦眼角——这三个月的辛苦，值了。她的妹妹回来了，许珩尘也找回了他的仙骨，青丘的灵犀谷，终于有了真正安稳的样子。

风穿过灵犀树，带着花香吹进竹屋，落在三人身上。许珩尘望着掌心的灵力，望着身边笑眼弯弯的苏清璃，忽然觉得，做个安安稳稳的散仙，守着青丘，守着她，比当年做昆仑首徒，更让人心安。

往后的日子，他可以陪她在灵泉边修炼，陪她去桃花渡种桃树，再也不用怕自己会早早老去，再也不用怕会拖累她。

这一次，换他陪着她，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