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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雪后的第1个满月

停在十七岁的夏天

积雪融化的速度比林夏预想的快。白杨树的根系在冻土下苏醒,树影在光伏板上拉得更长,午后的阳光透过融雪蒸腾的雾气,在蓝色面板上洇出一片流动的光斑。林夏踩着泥泞去检查电缆接口时,发现冻土表层冒出了细密的草芽,嫩得能掐出水来。

“林夏姐!”扎着羊角辫的其其格举着放大镜跑过来,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你看这个!”玻璃片下是片半透明的冰晶,冻着只翅膀带蓝斑的小虫,“老师说这是去年的蝴蝶,等雪彻底化了,它的宝宝会从土里钻出来。”

林夏蹲下来和她一起看。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和光伏板上的水珠连成一片。她忽然想起沈亦臻的实验室里总养着蝴蝶,说是研究翅脉的光学结构,“你看它们翅膀上的鳞片,比最精密的太阳能板还厉害。”那时他总把标本盒推到她面前,指尖蹭过她的手背,带着培养皿里琼脂的凉意。

“蝴蝶也需要光吗?”其其格的手指轻轻敲着放大镜,震得冰晶微微发颤。

“嗯,它们跟着光飞。”林夏望着远处的毡房,太阳能电暖器的指示灯在窗后明明灭灭,“就像我们跟着光留在这里。”

夜幕降临时,融雪在草甸上积成了星星点点的水洼。林夏给光伏站做例行巡检,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光伏板背面,沈亦臻刻的那句话被月光镀上了层银边。她伸手去摸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指腹蹭过"出发的地方"几个字,突然摸到块松动的面板。

里面藏着个铁皮盒子,锈迹斑斑的表面贴着张泛黄的便利贴,是她自己的字迹:"沈亦臻,这个月的效率报告你再改改,别总想着偷工减料。"林夏笑着扯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七个信封,每个上面都标着日期,最早的那个是五年前的春分。

她坐在雪水未干的草地上拆信。第一封里掉出片压平的向日葵花瓣,比小姑娘送的那片小些,边缘带着被虫咬过的缺口。"今天去草原深处勘测,发现了片野生向日葵。"沈亦臻的字迹龙飞凤舞,"它们朝着太阳转的时候,影子在地上画圆圈,像极了你的实验室里旋转的光谱仪。"

拆到第七封信时,林夏的指尖开始发颤。信纸里裹着枚太阳能电池,半旧的电芯上贴着张极小的便签:"上次你说这里的光照强度不稳定,我改良了储能芯片,试了三次才成功。知道你总熬夜,这个能让台灯多亮两小时。"她想起那年冬天自己总抱怨台灯频繁断电,没过多久,许曼就寄来了个"实验室新款"的电池,现在想来,分明是沈亦臻托她送来的。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停留在去年秋分。信封里没有花瓣也没有零件,只有张手绘的光伏站设计图,在原有线路旁添了条细细的支线,终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房子,旁边写着:"给孩子们建个太阳能图书馆吧,其其格说想看带插图的故事书。"

林夏把信按日期排好,在月光下拼成了完整的五年。远处传来发电机的嗡鸣,是牧民在给新安装的太阳能水泵通电,水流撞击水桶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混着毡房里隐约的歌声。她忽然明白那些被风沙磨平又重新刻上的字迹里藏着什么——不是执念,是把光种进土里的耐心。

长出新芽的春天

草原的春天来得猝不及防。前一晚还结着薄冰的水洼,第二天就冒出了成片的蒲公英。林夏带着孩子们给光伏板除草时,发现白杨树的树洞里积了些雨水,倒映着天空的碎片,像块嵌在树干里的蓝宝石。

"姐姐你看!"其其格举着个太阳能计算器跑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数字,"老师说这是我们上个月发的电,够让十个毡房用一整年。"计算器的太阳能板上沾着片蒲公英绒毛,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

林夏接过计算器时,发现背面贴着张新的向日葵花瓣,比之前那两片都要新鲜。"是阿爸从山那边采的。"小姑娘指着远处的丘陵,"他说那里的向日葵开得最早,因为光照时间最长。"

午后突然刮起了沙尘暴。林夏冲进光伏站时,看见几块光伏板被狂风掀得倾斜,电缆在沙粒中摇摇欲坠。她踩着齐膝的沙尘去固定支架,风裹着沙砾打在脸上,疼得像被小石子砸中。恍惚间好像看见沈亦臻的影子在光伏板间穿梭,他总说沙尘暴天最危险,却总抢在她前面冲进风暴里。

"林夏姐!我来帮你!"牧民巴图带着几个小伙子赶来,他们头上裹着的头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巴图的儿子捧着卷防水布跑在最前面,那孩子去年冬天总缠着要学怎么检修传感器,现在已经能准确报出每个接口的型号。

三个小时后,风暴终于平息。夕阳从沙尘缝隙里钻出来,给光伏板镀上了层金红色。林夏坐在沙地上清点工具,发现工具箱底层多了把新的扳手,手柄上缠着防滑布,和沈亦臻生前用的那把一模一样。

"是许曼老师寄来的。"巴图递过来个纸箱,里面塞满了各种零件,"她说这些是实验室新研发的抗风沙组件,还附了张纸条,说...说沈先生早就申请了这个项目。"

林夏捏着那张项目申请书,指尖在"适应草原极端天气"几个字上反复摩挲。申请书的日期是三年前的春天,和她收到第一片向日葵花瓣的日子,正好差了三天。

向日葵盛开的盛夏

七月的草原成了金色的海洋。野生向日葵沿着光伏站的电缆线铺展开来,花盘转动的沙沙声混着光伏板的电流声,像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歌。林夏在花丛中安装新的传感器时,其其格抱着本太阳能充电的故事书跑过来,书页上印着她和沈亦臻在实验室的照片。

"这是许曼老师寄来的。"小姑娘指着书后的插图,那是片由光伏板和向日葵组成的森林,"她说这是沈先生画的绘本,本来想等图书馆建好的时候送给我们。"

林夏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夹着张设计图,是太阳能图书馆的内部构造。靠窗的位置画着个小小的书桌,旁边标着"林夏的工作台",桌角的花盆里,画着株永远朝着太阳的向日葵。

那天傍晚,所有牧民都聚到了光伏站。巴图的儿子用太阳能投影仪把沈亦臻的信投射在向日葵花盘上,那些关于光和远方的句子,在转动的花盘间忽明忽暗,像无数个跳动的光斑。

林夏站在人群里,看着孩子们用光伏板的电流点亮了第一盏太阳能路灯。灯光穿过向日葵的花瓣,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极了沈亦臻从前在实验室里,用激光笔在墙上画的星图。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日记本,最新一页写着:"今天图书馆封顶了,其其格说要把第一本书留给沈先生。我告诉她,其实他一直在这里,在每片转动的花盘里,在每块发电的光伏板上,在每个朝着光生长的生命里。"

风穿过花海,带着电流的嗡嗡声。林夏仿佛听见沈亦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多年前那个雪夜,他在实验室里对她说:"夏夏,你看,光真的会走很远的路,但只要我们记得出发的地方,它就永远不会迷路。"

日记本的最后,压着片最新鲜的向日葵花瓣,纹路和五年前那片一模一样。林夏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星空,光伏站的电缆在夜色中闪着微弱的蓝光,像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银线,把光送向了更遥远的草原深处。而白杨树上的"光"字,早已随着年轮长得又高又大,在月光下舒展着枝叶,仿佛下一秒就会伸到天上,去触摸那些永远不会熄灭的星辰。

秋分时的图书馆

秋分那天,太阳能图书馆的玻璃幕墙第一次映出了完整的日晕。林夏踩着晨露去挂门牌,木质牌匾上"光启书屋"四个字是巴图用烙铁烫的,边缘还留着向日葵花纹的刻痕。其其格抱着本《昆虫记》跑进门时,太阳能感应灯顺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里飘着新书特有的油墨香。

"林夏姐,许曼老师寄来的天文望远镜装好了!"孩子们的欢呼声从屋顶传来。林夏爬上阁楼,看见那台银色的望远镜正对着东方,镜筒上缠着圈向日葵秸秆编的防滑绳。镜座下压着张便签,许曼的字迹带着刻意模仿的洒脱:"沈亦臻说草原的星空最适合观测猎户座,他当年在光伏板背面画过星图,你找找看?"

黄昏时分,林夏果然在最东侧的光伏板背面发现了秘密。沈亦臻用红漆画的星轨图被风沙磨得淡了,却在每个亮星的位置钻了小孔。夕阳穿过孔洞,在地面拼出只展翅的蝴蝶,翅尖正好落在图书馆的窗台上。她忽然想起他信里写过的蝴蝶标本,原来那些翅脉的纹路,早就被他刻进了这片草原的光影里。

入夜后,图书馆的太阳能灯彻夜未熄。林夏在电脑前整理沈亦臻留下的实验数据,屏幕突然弹出许曼发来的邮件,附件是段加密视频。解密密码是她的生日,点开后,沈亦臻的身影在实验室里晃了出来。

视频里的他比记忆中年轻些,白大褂袖口沾着焊锡的痕迹。"夏夏,当你看到这个视频时,应该是书屋建成了吧?"他对着镜头笑,眼角的纹路和林夏此刻镜中所见重叠,"其实我偷偷改了光伏站的线路,让每个晴天的多余电量都储进书屋的电池组,这样就算连续阴天,孩子们也能读到亮处。"

视频末尾,他转身去调试仪器,背景里突然传来林夏的声音:"沈亦臻!你又把我的向日葵标本夹进实验记录本了!"镜头晃了晃,最后定格在本翻开的笔记本上,夹着的花瓣和林夏此刻别在胸前的那片,有着一模一样的虫咬缺口。

飘雪前的迁徙

初雪降临前,草原上的候鸟开始南迁。林夏给光伏板加装防雪罩时,发现今年的向日葵秸秆堆得格外高,巴图的妻子说这是牧民们特意留的,"沈先生以前总说秸秆能做保温层,我们试着捆在电缆线上,去年冬天果然没冻坏。"

其其格抱着个太阳能暖手宝跑来,暖手宝的外壳印着新画的地图,上面用金线标出了光伏站到各个毡房的线路。"这是老师教我们画的,"小姑娘指着地图边缘的小太阳,"每个太阳能板都有名字,这个叫'夏夏',那个叫'亦臻'。"

林夏蹲下来摸暖手宝上的纹路,突然摸到个凸起的按钮。按下去的瞬间,暖手宝发出柔和的哼唱声,是她大学时总哼的那首民谣。她想起沈亦臻曾笑话她五音不全,却总在实验室放这首歌当背景音,"这样你做实验就不会犯困了。"

寒潮来得比预报早。林夏在暴风雪里检查储能站时,发现有组电池的接口冻住了。她哈着白气拆解线路,手套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下——是片嵌在掌心的向日葵花瓣,不知何时从日记本里滑落,此刻正隔着布料发烫。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引擎声。牧民们开着改装过的雪地车赶来,车斗里装着特制的加热毯,"许曼老师说你们的备用电池怕冻,这些是用光伏板发电的加热设备。"巴图掀开保温罩,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电池组上,贴着沈亦臻设计的储能标识。

暴风雪最猛的时候,林夏和大家挤在图书馆守着发电机。其其格突然指着窗外,"看!"雪幕中,所有毡房的窗户都亮着灯,太阳能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连成线,从光伏站一直延伸到草原深处,像条会发光的银河。

"是沈先生说的光链。"林夏轻声说。她想起他最后那封信里画的图,无数个光点沿着电缆蔓延,终点写着"我们的家"。此刻那些跳动的光,正在雪地里一点点拼凑出那个温暖的词语。

年轮里的春天

又是一年春分,白杨树的"光"字已经长到需要仰头才能看清。林夏给新栽的向日葵浇水时,发现树下多了块太阳能纪念牌,许曼带着实验室的同事们来了,碑面上刻着沈亦臻未完成的研究课题,每个课题后都跟着个名字——是这些年加入光伏站的志愿者。

"他申请的青少年光伏科普项目批下来了,"许曼递给林夏本厚厚的手册,封面上印着草原的星空,"全国有五十所学校要建太阳能实验室,孩子们画的设计图被选为范本。"

手册里夹着张合影,是沈亦臻和实验室的伙伴们在草原勘测时拍的。照片背面有行小字:"等光伏站稳定了,就带夏夏来看真正的向日葵花海。"林夏摸着照片边缘,突然想起那年他说要带她去山那边,后来却因为突发的设备故障耽搁了,"明年吧,明年一定去。"他当时这样说,眼里的光比光伏板反射的阳光还要亮。

那天下午,山那边的向日葵真的开了。牧民们赶着马车来接他们,车斗里铺着向日葵秸秆编的垫子,孩子们举着太阳能风车,风车转动的影子在地上画着圆圈,像极了沈亦臻描述过的光谱仪轨迹。

花海深处藏着座小小的观测台,是用退役的光伏板搭的。林夏爬上台阶,发现望远镜正对着太阳的方向,目镜里卡着片向日葵花瓣。透过花瓣看过去,阳光变成了温柔的金红色,落在远处光伏站的蓝色面板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沈亦臻,你看。"林夏对着风轻声说,手里的日记本哗啦啦翻过,最新一页贴着今年的向日葵花瓣,旁边写着:"光走得再远,也会在年轮里留下印记。就像我们,永远在彼此的生命里,朝着太阳生长。"

远处的光伏站传来电流的嗡鸣,电流计上的数字稳稳跳动。白杨树的影子在草地上舒展,"光"字的轮廓被阳光描得愈发清晰,仿佛下一秒就会顺着树干往上攀,一直长到云里,长成一片永远晴朗的天空。

星图下的传承

夏末的草原总在深夜落起细碎的雨。林夏披着沈亦臻留下的防风衣去关图书馆的窗,檐角的太阳能风铃突然叮当作响,在雨声里拼出段熟悉的旋律——是她大学时在实验室哼过的安眠曲。

窗台上的天文望远镜还对着猎户座。林夏调好焦距,看见镜片上沾着片半干的向日葵花瓣,露水在花瓣的纹路里积成小小的银河。她忽然想起沈亦臻视频里说的星图,指尖在光伏板背面的孔洞上轻轻点过,那些被风沙磨平的红漆,竟在雨夜里透出微弱的荧光。

“林夏姐,你看!”其其格举着太阳能画板跑进来,板子上是幅奇怪的画:蓝色的光伏板拼成夜空,每个小孔里都住着个发光的小人,“老师说这是沈先生设计的密码,每个光点代表一句话。”

林夏把画板凑近灯光,突然看清那些小人的姿势——有的在检修电缆,有的在给向日葵浇水,最中间那个扎着马尾的姑娘,正踮脚往白杨树上刻字。她的眼泪落在画板上,晕开的水渍里,小人的轮廓渐渐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合。

雨停时,天边升起了启明星。林夏带着孩子们在光伏板间穿梭,晨光穿过那些隐秘的孔洞,在草地上拼出完整的句子:“夏夏,当第一缕阳光穿过向日葵花海,记得抬头看看,我在光里等你。”最后几个字落在图书馆的台阶上,正好被其其格踩在脚下,小姑娘的太阳能凉鞋在晨光里闪着光,像踩着串流动的星星。

流动的光河

秋分那天,草原上的向日葵开始朝着西南方转动。林夏在光伏站的储能柜里发现了组新电池,外壳印着行小字:“第三代抗寒储能芯片,许曼实验室研发。”她拆开电池组,里面藏着张折叠的地图,沈亦臻用红笔标出了条新线路,从现有光伏站一直延伸到三百公里外的戈壁。

“是沈先生去年勘测的路线。”巴图赶着马车送来物资时说,车斗里装着捆太阳能电缆,“他说戈壁那边的孩子连电灯都没见过,要把咱们的光送过去。”

林夏展开地图,发现背面贴着张照片:沈亦臻站在戈壁的落日里,手里举着块向日葵形状的光伏板,身后的越野车顶上,绑着个写着“光启”的木牌。照片边缘有行被风沙磨淡的字:“等这条线通了,就带夏夏来看戈壁的星空,比草原的更亮。”

启动新线路那天,牧民们都来帮忙。巴图的儿子已经能独立操作熔接机,他给电缆接口缠绝缘胶带时,手法和沈亦臻生前一模一样。其其格带着孩子们用向日葵花瓣拼了个巨大的“光”字,铺在光伏站的空地上,阳光穿过花瓣,把金色的影子投在电缆上,像条流动的光河。

当第一度电输送到戈壁小学时,林夏正在调试太阳能广播。突然响起的电流声里,传来孩子们稚嫩的欢呼,混着老师哽咽的声音:“谢谢草原的叔叔阿姨,我们终于能在晚上看书了。”她望着远处的戈壁,想象着那些亮起的灯光,突然明白沈亦臻刻在光伏板上的话——光会走很远的路,但出发的地方,永远有人在守望。

冻土下的暖

初雪比往年早了半月。林夏给光伏板除雪时,发现最老的那块面板下结着层薄冰,冰里冻着片完整的向日葵花盘,是去年深秋被风吹落的。她想起沈亦臻说过,向日葵的花盘能储存阳光的温度,哪怕在冻土下也不会完全冷却。

图书馆的壁炉里烧着向日葵秸秆,噼啪声里混着孩子们的读书声。林夏翻着沈亦臻留下的实验日志,突然发现夹在最后一页的体检报告,日期就在他去戈壁勘测的前三天。她摸着报告上“建议静养”的诊断,指尖划过他写在页边的字:“线路图还没画完,不能停。”

风雪最大的那晚,储能站的警报突然响了。林夏冲进监控室,看见戈壁段的电缆因积雪短路,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一点点下降。就在这时,戈壁小学的太阳能灯突然集体亮起,孩子们举着灯站在电缆旁,用体温融化着积雪。

“林夏姐,你看!”其其格指着屏幕,孩子们的影子在雪地上连成串,像极了沈亦臻画的光链图。林夏突然想起他视频里的话:“光不只是电流,是能把大家连在一起的东西。”

天亮时,故障终于排除。林夏站在光伏站的最高处,看见戈壁的方向升起了炊烟,太阳能电暖器的指示灯在晨曦里明明灭灭。她从口袋里摸出片向日葵花瓣,是今年最后一朵花留下的,纹路里还沾着草原的泥土。

永远的花期

又是一年春分,白杨树的“光”字已经长到了三米高。林夏在树下埋了个新的时间胶囊,里面有孩子们画的光伏站、牧民们编的向日葵绳结,还有片刚摘下的花瓣。其其格踮脚往胶囊上盖土,太阳能手表的屏幕在阳光下闪着光,表盘里的向日葵图案正随着太阳转动。

许曼带着新一批志愿者来了,他们带来了更高效的光伏板,还有沈亦臻生前申请的专利证书。“这个专利的收益,足够建十座太阳能图书馆。”许曼把证书递给林夏,封面的发明人栏里,并排写着她和沈亦臻的名字。

那天下午,山那边的向日葵突然提前开了。花海顺着新铺的电缆线蔓延,一直铺到戈壁的边缘。林夏站在花丛中,看见每个花盘里都倒映着光伏板的影子,转动的花盘带着影子在地上画圈,像无数个重叠的年轮。

她翻开最新的日记本,最后一页贴着张全家福:牧民们坐在光伏板下,孩子们举着太阳能书本,她站在最中间,怀里抱着沈亦臻的实验日志。照片的背景里,白杨树的“光”字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旁边新刻了行小字,是其其格的笔迹:“我们都是追光的人。”

风穿过花海,带着电流的嗡鸣。林夏望着远处连绵的光伏板,蓝色面板在阳光下连成片,像片永远不会落幕的星空。她忽然想起沈亦臻刻在光伏板背面的那句话,此刻被千万片向日葵花瓣折射着,散成漫天的光:

“光会走很远的路,但总记得出发的地方。”

日记本的最后,林夏补了句:“而我们,就是光出发的地方。”

远处的电流计轻轻跳动,数字稳稳的,像在点头。白杨树上的“光”字又长高了些,在春风里舒展着枝叶,仿佛下一秒就会带着所有的故事,长成参天的模样,把影子投进更远的远方。

光链上的新节点

蝉鸣最盛的七月,戈壁小学的太阳能图书馆正式挂牌。林夏踩着滚烫的沙砾去挂门牌,木质牌匾上的"光启"二字被晒得发烫,和草原图书馆的那块出自同一块木料。其其格抱着捆向日葵秸秆跑过来,秸秆上缠着圈光伏电缆,"老师说这样能给电缆降温,是沈先生书里写的办法。"

图书馆的玻璃幕墙映着奇特的景象:戈壁的落日把光伏板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远处草原的天际线连成片。林夏调试太阳能空调时,发现控制面板上贴着片压平的骆驼刺,边缘用红漆画着小小的向日葵——是沈亦臻勘测笔记里的标记,他说戈壁的植物都懂得如何在强光里保存水分,光伏板也该学着点。

"林夏姐,你看这个!"志愿者小张举着本泛黄的笔记本跑进来,封面上印着"戈壁光伏站预案",翻开第一页,沈亦臻的字迹在高温下有些洇墨:"在沙丘移动带安装可调节支架,让光伏板跟着沙丘走,就像向日葵跟着太阳转。"

他们果然在沙丘边缘找到那些特制支架。金属杆上的刻度被风沙磨得发亮,最底下那道刻痕旁写着个日期,正是林夏生日那天。小张突然指着支架底座,"这里有东西!"——块向日葵形状的太阳能板嵌在沙里,背面刻着行字:"给夏夏的生日礼物,等戈壁亮起来,它就能收集足够的光,在夜里拼出银河。"

夜幕降临时,他们真的看到了银河。林夏把那块特制光伏板接在投影仪上,沙地上突然绽开片流动的星空,猎户座的腰带三星正好落在图书馆的屋顶,和草原光伏板背面的星图完美重合。孩子们的欢呼声惊起了栖息的沙雀,翅膀掠过时带起的沙粒,在光海里闪成流动的星轨。

跨越季节的信

秋雨连绵的九月,林夏在草原图书馆的夹层里发现了个木箱。箱子上着把太阳能锁,密码是沈亦臻的生日。打开时,整箱的信件簌簌落下,信封上的邮戳盖着不同的城市,收信人都是"光启光伏站 林夏收"。

最早的信来自三年前的北京。许曼在信里说,沈亦臻把实验室的奖金全换成了光伏组件,"他总说草原的储能设备不够用,其实是怕你总在雪夜抢修冻坏了手。"信纸里夹着张购物小票,上面的太阳能手套买了两双,一双寄往草原,一双留在实验室的抽屉里。

最厚的信来自广州。是位研究向日葵的农学家写的,"沈先生说你们那里的向日葵总在深秋倒伏,我改良了品种,耐寒耐风,种子已经寄过去了。"林夏想起去年深秋,草原上的向日葵果然站到了初雪降临,花盘里的种子被孩子们收起来,今年春天撒在戈壁,竟长出了成片的花田。

最后封信没有邮票,是巴图的妻子亲手送来的。"这是沈先生托我保管的,"她红着眼眶说,"他说等戈壁的光伏站通了电再给你。"信封里是张全家福,沈亦臻站在中间,左右是实验室的伙伴和草原的牧民,照片背面写着:"夏夏,你看,我们的光早就连成了圈。"

雨停时,林夏把信按日期排开,在地板上拼出条光带。从北京的实验室到草原的毡房,从广州的农田到戈壁的沙丘,每个邮戳都像个发光的节点,被无形的光链串在一起。远处的光伏站传来电流的轻响,储能柜的指示灯明明灭灭,像在应和信里的句子:"光从来不是孤单的,它会牵着更多的光,走成温暖的圈。"

冻土下的萌芽

冬至那天,草原的积雪没到了膝盖。林夏给光伏板盖保温层时,发现白杨树下的积雪里露出抹绿色——是株向日葵幼苗,顶着冰碴子倔强地昂着头。其其格捧着太阳能暖手宝跑来,"老师说这是反季生长,是沈先生留下的种子,在土里听着光伏板的电流声就醒了。"

他们在幼苗周围搭起太阳能温室。透明的罩子上贴着孩子们画的太阳,光伏板供电的加热丝在土里织成网,温度刚好维持在沈亦臻手册里记的最佳数值。林夏蹲在温室旁记录数据时,指尖突然触到土下的硬物——块太阳能传感器,屏幕上显示着土壤温度和湿度,最后次数据上传的时间,是沈亦臻离开的前一天。

"他早就埋下了种子。"许曼的视频电话突然打进来,背景是实验室的培育箱,里面长着一模一样的幼苗,"他说向日葵的根能记住光的方向,就算在冻土下,也知道春天在哪。"林夏望着屏幕里的幼苗,突然发现培育箱的标签上写着日期,和自己日记本里"今天沈亦臻说要种一片永远不败的向日葵"那句话,是同一天。

深冬的寒夜里,林夏总在温室旁守着。幼苗的生长灯和光伏站的指示灯在雪夜里互相呼应,形成两道跳动的光脉。有天凌晨,她被电流计的轻响惊醒,发现传感器的屏幕亮着,上面跳出行新数据——是土壤里的根系长度,刚好等于光伏站到戈壁的距离。

永不褪色的光

清明那天,所有光伏站的人都聚到了白杨树下。新苗已经长到半人高,枝干上竟也冒出个小小的"光"字,是其其格用红绳勒出的痕迹,"老师说这样字会跟着树一起长,就像沈先生的话,永远不会被风沙磨掉。"

林夏把那箱信件里的向日葵花瓣收集起来,拼成个完整的花盘,埋在新苗的根部。巴图的儿子用太阳能雕刻机在石板上刻字,把沈亦臻那句"光会走很远的路"拓下来,竖在花田中央。孩子们把自己画的光链图挂在竹竿上,风过时,无数条光带在花田里翻飞,像无数个重叠的年轮。

许曼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全国的"光启计划"已经建成了百座光伏站,"每个站都有块向日葵光伏板,背面刻着你们的故事。"她递给林夏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各地光伏站的实时画面——雪山脚下的面板映着冰川,海岛的光伏板泡在浅水里,沙漠的光伏板旁开着仙人掌花,每个画面的角落,都有片小小的向日葵。

夕阳西下时,所有的光伏板都转向了同一个方向。草原的、戈壁的、雪山的、海岛的...蓝色面板反射的光在天地间连成片,把孩子们的笑脸照得透亮。林夏摸出日记本,最新一页写着:"沈亦臻,你看,我们的光真的走了很远,像向日葵的种子,落在哪,就在哪长出新的光。"

笔尖落下时,白杨树上的"光"字突然被夕阳镀上金边。新苗的叶片在风里轻轻颤动,把光斑投在日记本上,像无数个跳动的光点。远处的电流计又开始轻轻跳动,数字稳稳的,像在说:"是啊,夏夏,我们的光从来没停过。"

风穿过花海,带着向日葵的清香和电流的嗡鸣,朝着更远的远方去了。而那片永远朝着光生长的花田,正把影子铺向地平线,像条没有尽头的光链,一头连着出发的地方,一头牵着无尽的远方。

光的回响

深秋的草原总带着琥珀色的暖意。林夏坐在白杨树下整理光伏站的年度报告,阳光透过向日葵的花盘,在报表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其其格抱着个太阳能烤炉跑过来,炉子里烤着新收的向日葵籽,香气混着电流的嗡鸣在风里散开。

“林夏姐,许曼老师寄来的光谱仪到了!”小姑娘举着个银灰色的仪器,镜片反射的光在树干上晃,正好落在那个“光”字上。林夏接过仪器时,发现底座贴着片塑封的花瓣,是最早那片带着虫咬缺口的,旁边印着行小字:“沈亦臻说,用它能测出光里藏着的故事。”

她试着把光谱仪对准光伏板,屏幕上突然跳出串流动的光斑,像条发光的河流。最亮的那个光点里,竟浮现出沈亦臻的影子——他在实验室里调试设备,白大褂上沾着向日葵的花粉,嘴里哼着那首熟悉的民谣。其其格突然指着屏幕边缘,“那是林夏姐!”——年轻的她正踮脚往沈亦臻手里塞向日葵,花瓣蹭在他的实验记录本上,留下淡淡的黄痕。

夕阳沉到地平线时,光谱仪突然发出蜂鸣。所有的光斑聚成束光,投射在图书馆的墙上,拼出沈亦臻未写完的笔记:“光的本质不是照亮,是让每个被照亮的人,都成为新的光源。”字迹消失前,最后闪了下——是片完整的向日葵花田,花盘朝着不同的方向,却把影子连成了圈。

林夏合上报告时,发现封皮上落了片新的花瓣。远处的光伏站正在自动调整角度,蓝色面板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像无数双凝视星空的眼睛。她摸出手机,给许曼发了条消息:“今天的光谱里,看到了光的形状。”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电流计又轻轻跳动了下。白杨树上的“光”字在暮色里渐渐清晰,新苗的枝干已经攀到了老树干旁,两个“光”字在风中依偎着,像在说:“你看,我们的光,从来都在。”

风穿过花田,带着烤向日葵籽的香气,朝着光伏站的方向去了。远处的毡房亮起了灯,太阳能收音机里传来孩子们的歌声,混着电流的轻响,在草原上织成了片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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