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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

停在十七岁的夏天

其其格突然指着泥土尖叫起来:“动了!种子动了!”林夏凑近看,果然有粒种子顶破了薄土,嫩芽尖沾着湿润的泥,正朝着光伏板碎片的光斑微微倾斜。传感器的声波频率突然拔高,像首轻快的童谣,裹着晨光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许曼蹲下来调试设备,指尖划过光谱仪的屏幕:“沈亦臻说过,植物的趋光性里藏着生命最本真的执着。”她话音刚落,学生们带来的光伏花瓣突然集体转向,把收集的阳光聚成道细流,刚好落在那株新芽上,嫩芽像是被逗笑的孩子,轻轻晃了晃身子。

远处的白杨树沙沙作响,叶片把阳光筛成碎金,落在沈亦臻的光伏纪念碑上。碑面的光谱突然变了,流淌出段新的光频——林夏认得,那是其其格昨天在笔记本上画的向日葵,此刻正被光一笔笔描出来,金黄的花盘里,竟嵌着个小小的人影,像沈亦臻在朝她们挥手。

“是沈老师吗?”其其格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亮得像被阳光吻过的露珠。许曼把她搂进怀里,指着那些正在自动排列的光伏板:“你看,他把光变成了种子,种在我们心里了。”

风带着光伏板的嗡鸣掠过花田,所有新芽都在同时舒展,泥土里的滋滋声连成片,像无数生命在合唱。林夏掏出沈亦臻留下的笔记本,最新一页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字:光会记得每颗种子的模样,就像我们会记得每个向着光生长的瞬间。

其其格突然拉起林夏的手往花田深处跑,光伏花瓣在她们身后次第亮起,像条铺向天边的光带。远处,许曼和学生们正把更多光伏板拼起来,那些蓝色的板子在草原上铺开,竟拼出朵巨大的向日葵,花盘中心,正是沈亦臻纪念碑的位置,此刻正有束光从那里升起,直冲向云,像在给天空系上条发光的缎带。

“你看!”其其格指着天空,飞鸟正穿过那束光,翅膀上的光斑落在她们手心里,暖得像春天的第一个吻。林夏知道,这束光会一直亮下去,在种子破土的声音里,在光伏板的嗡鸣里,在每个记得他的人心里,长成片永远不会凋零的向日葵花田。

(接上文)

其其格的指尖还沾着泥土,被光伏花瓣折射的阳光照得透亮。她突然蹲下身,把耳朵重新贴在刚冒芽的土地上,这次的声响比刚才更密了,像无数根细针在轻轻叩击耳膜——那是更多种子在破土,是传感器的声波和植物生长的律动撞在了一起。

“林夏姐,它们在说谢谢呢。”小姑娘仰起脸,辫梢的光伏小灯晃出细碎的光,落在她睫毛上,“沈老师说过,所有生命都会说话,只是我们得凑得很近才能听见。”

林夏想起沈亦臻生前总爱在花田待着,有时能坐一下午,手里捏着个便携式光谱仪,屏幕上的光频曲线像条不安分的小鱼。他总说:“你看这光,穿过空气是蓝色,落在花瓣上就成了黄色,碰到泥土又会变成褐色,它比我们懂怎么跟万物打招呼。”

那时她总觉得这是科学家的浪漫主义,直到此刻看着其其格趴在地上,认真地跟种子“对话”,才突然明白,沈亦臻要传递的从来不是复杂的科技原理,而是让光成为桥梁,让每个生命都能被看见、被听见。

许曼的学生们已经开始安装新设备了。几个男生扛着支架往花田深处走,支架顶端的光伏板随着脚步轻轻摇晃,像群赶路的蓝色候鸟。女生们则围坐在草地上,把光伏花瓣拆开又重组,透明的花瓣在阳光下展开时,能看见里面细密的线路,像极了植物的叶脉。

“这是第三代柔性光伏材料,”许曼拿着片花瓣给林夏看,指尖划过边缘的弧度,“沈亦臻在图纸上标了无数次,说一定要做成向日葵花瓣的弧度,‘要让光觉得自己落在了真花上’,你看他较真的样子。”

花瓣边缘的传感器突然闪了下绿光,许曼笑着说:“它在检测光强呢,自动调整角度了。”果然,那片花瓣微微转了个方向,刚好接住斜射过来的晨光,背面的指示灯亮起,像颗小小的星星。

其其格突然跑过去,把自己的光伏小灯挂在学生们组装的支架上。小灯立刻和花瓣的传感器连上了,屏幕上跳出串数据,许曼的学生惊呼:“它在分享光频!”原来小灯里存着沈亦臻生前记录的向日葵生长光谱,此刻正通过无线传输,给新设备当“模板”。

“沈老师的光在帮忙呢。”其其格拍着手笑,阳光穿过她的发隙,在光伏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在跳舞。

林夏走到沈亦臻的纪念碑前。那块能显示光谱的光伏板此刻正流动着温暖的橙黄色,和真的向日葵花盘一个色调。她伸手碰了碰板面上的光,指尖传来轻微的暖意,不是电流的热,倒像阳光晒过的石头。

“你看,大家都带着光来了。”她轻声说,仿佛沈亦臻就坐在旁边的白杨树下。风突然掀起她的衣角,纪念碑的光谱猛地变了,橙黄色里混进几缕靛蓝,像有人在调色盘里加了笔新色。

许曼走过来,指着光谱仪的屏幕笑:“是学生们的设备开始工作了,它们在跟纪念碑‘打招呼’呢。”远处的光伏板阵列突然集体亮了下,像在回应。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举着平板电脑跑过来:“许老师,土壤湿度传感器全部联网了!沈老师设计的算法真厉害,能根据光照自动调节灌溉系统。”屏幕上,花田的地图被分成无数小块,每块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点,代表着土壤的湿度和温度。

“他总说,科技要像春雨,悄悄来,不打扰。”许曼的声音轻了些,“去年他在草原上试种耐旱植物,每天守着传感器数据,熬得眼睛都红了,说‘要是种活了,孩子们就能在花田里跑了’。”

其其格突然拉着林夏往花田边缘跑,那里停着辆改装过的面包车,车身上印着“移动光谱实验室”几个字。学生们正从车里往外搬设备,其中一个透明的箱子里装着十几株幼苗,叶子是奇异的蓝绿色。

“这是沈老师培育的光伏向日葵!”一个女生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株,“它的叶片里含有光伏材料,既能进行光合作用,又能发电,晚上会自己发光呢。”

幼苗的叶子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叶脉清晰可见,像镀了层银。其其格轻轻碰了下叶片,指尖立刻沾上点荧光,她惊喜地叫起来:“它在发光!像星星落在叶子上!”

林夏想起沈亦臻的笔记本里有张草图,画着一片会发光的花田,旁边写着:“当植物和科技成为朋友,夜晚就不会黑了。”原来他早就把梦想画在了纸上,等着今天变成现实。

中午的阳光越来越烈,花田的光伏板开始集体转向,像无数个小太阳追着光跑。许曼打开便携式电脑,调出花田的能源监测图:“你们看,这些光伏设备发的电,不仅能供传感器和灌溉系统用,还能存进储能电池,晚上给发光向日葵供电。”

屏幕上,一条绿色的曲线正在缓缓上升,代表着储存的电量。学生们欢呼起来,其其格却突然指着远处的山坡:“那里的光没被接住!”

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山坡上有片阴影,是被白杨树挡住的。许曼的眼睛亮了:“说得对!沈老师说过,不能浪费任何一缕光。”她立刻招呼学生们:“把折叠式光伏板搬到山坡上,用追踪系统对准阳光!”

男生们立刻扛着轻便的光伏板往山坡跑,其其格也跟着跑,小小的身影在草地上一颠一颠的,辫梢的光伏灯晃出一路光带。林夏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沈亦臻说的:“孩子们是最好的光探测器,他们总能发现被我们忽略的亮处。”

山坡上,学生们很快搭好了光伏板,许曼调试着设备,屏幕上的阴影区域渐渐被光点填满。其其格蹲在光伏板旁,把一片掉落的向日葵花瓣放在板面上,花瓣的影子刚好落在光频监测区,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温柔的曲线。

“你看,花瓣也会说话。”她抬头冲林夏笑,阳光照在她脸上,像敷了层金粉。

下午的时候,草原上突然来了群牧民,骑着马,手里牵着孩子。为首的牧民笑着朝许曼挥手:“许老师,孩子们听说沈老师的花田开花了,非要来看看。”

几个穿着蒙古袍的小孩立刻冲进花田,好奇地摸着光伏花瓣,当发现花瓣会跟着自己转时,都咯咯地笑起来。其其格拉着一个扎小辫的女孩,教她怎么用手机连接传感器:“你看,这里能看到种子在土里做什么哦。”

女孩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光点:“它们在跳舞吗?”

“对呀,”其其格认真地点头,“它们在跳光的舞。”

林夏坐在白杨树下,看着孩子们在花田里奔跑,光伏花瓣在他们身后亮起,像撒了一地星星。许曼正给牧民们讲解光伏向日葵的原理,手里拿着片发光的叶子:“等秋天,这些花能结种子,我们分给大家,让草原上到处都是会发光的花田。”

牧民们欢呼起来,一个老人摸着光伏板,粗糙的手掌在板面上轻轻滑动:“沈老师是个好孩子,去年还帮我们修太阳能灯,说‘草原的夜晚该亮起来’。”

林夏翻开沈亦臻的笔记本,最新的空白页上,不知何时被人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行稚嫩的字,是其其格的笔迹:“光在草原上跑呢。”

傍晚的时候,天边烧起了晚霞,把花田染成了粉红色。光伏向日葵突然集体亮了起来,蓝绿色的光混着晚霞的红,像把彩虹揉碎在了花田里。传感器的声波变成了低沉的嗡鸣,像在哼一首古老的歌谣。

其其格躺在草地上,指着天上的光带:“林夏姐,你看,光在织毯子呢。”那些从光伏板延伸向天空的光束,真的像无数根丝线,在暮色里编织出一张透明的网。

许曼的学生们开始收拾设备,面包车的后备箱里装满了记录数据的硬盘。一个男生突然喊:“许老师,光谱仪捕捉到新的光频了!”屏幕上,一条从未见过的曲线在跳跃,温柔又活泼,像有人在光里撒了把糖。

“是孩子们的笑声和光撞在一起了。”许曼笑着说,“沈亦臻说过,最珍贵的光频,永远来自生命的律动。”

林夏站起身,往花田深处走。沈亦臻的纪念碑在暮色里发着柔和的光,光谱流动得越来越慢,像在呼吸。她想起第一次见沈亦臻时,他也是站在这里,手里拿着颗向日葵种子:“你信吗?这颗种子里藏着整个太阳。”

那时她不信,现在信了。

其其格跑过来,递给她一片发光的叶子:“林夏姐,沈老师说,光会记得每个认真生活的人。”叶子的光映在她眼里,像落了两颗星星。

远处,牧民们的歌声传了过来,混着光伏板的嗡鸣,在草原上荡开。林夏把叶子举起来,让光落在自己脸上,暖得像沈亦臻说话时的语气。

她知道,这片花田会一直生长下去。那些埋在土里的种子,会带着光的记忆破土而出;那些发光的向日葵,会在每个夜晚点亮草原;那些关于光的故事,会被孩子们讲给更多人听。

就像沈亦臻说的:“光从来不会消失,它只是换了种方式拥抱世界。”

暮色渐浓,花田的光却越来越亮,像一片不会熄灭的星空。林夏拉着其其格的手往回走,身后的光伏花瓣次第亮起,铺成一条通往远方的光路,仿佛在说:只要心里有光,无论走多远,都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其其格的辫子上又多了片新的光伏花瓣,是许曼的学生用边角料做的,比之前的更轻薄,阳光照过时能折射出七彩的光。她蹲在刚冒芽的向日葵苗旁,把耳朵贴在传感器的收音孔上,忽然咯咯笑起来:“林夏姐,它们在说悄悄话呢!这棵说想长得比白杨树高,那棵说要结出最大的瓜子。”

林夏凑过去听,传感器把植物生长的微电流转换成了细碎的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细雨打在窗棂上。沈亦臻生前总说,万物都有语言,只是人类没学会倾听,他埋在土里的这些设备,就是想架起座桥梁,让光、植物和人能真正对话。

许曼正带着学生调试追光系统,新拼接的光伏板阵列在草原上铺开,像片蓝色的湖。“这些板子能根据太阳角度自动调整,发电效率比传统的高30%。”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眼里闪着光,“沈亦臻的图纸里藏着太多惊喜,他说光伏不该只是冰冷的设备,要像植物一样懂‘生长’,能跟着光的轨迹慢慢铺展。”

说话间,远处的光伏纪念碑突然变亮,光谱图上浮现出朵小小的蒲公英,绒毛上还沾着颗种子。其其格立刻认出来:“是沈老师画的!他说草原上的种子都带着翅膀,光走到哪里,它们就飞到哪里。”

当天下午,草原上刮起了风,带着沙砾打在光伏板上,发出沙沙的响。许曼的学生发现,最边缘的几块板子在自动收缩,边缘弹出层透明的防护膜,像给板子披上了件雨衣。“这是应激系统,”许曼解释道,“沈亦臻考虑到草原天气多变,特意设计了自我保护功能,就像向日葵会在暴雨前低下头。”

风越刮越大,其其格却非要去花田看看那些幼苗。林夏拗不过她,只好拉着她的手往花田跑。光伏花瓣在风里剧烈摇晃,却没有一片掉落,反而集体转向背风的方向,像一群抱团取暖的孩子。埋在土里的传感器发出急促的蜂鸣,光谱仪上的曲线变得陡峭——它们在提醒幼苗们抓紧泥土。

“你看!”其其格指着一棵被风吹得快要倒伏的幼苗,旁边的光伏花瓣突然倾斜,用阴影给它挡住了最烈的风。那是许曼学生们新加入的“互助程序”,让设备能像草原上的牧民一样,懂得彼此照应。

风停时,天边挂起了彩虹,一头搭在光伏阵列上,一头落在沈亦臻的纪念碑前。光谱仪突然开始播放一段旋律,是沈亦臻生前常哼的调子,许曼的学生们立刻听出来:“是《光的牧歌》!他说要让光伏板会唱歌,原来不是玩笑。”

其其格跟着旋律转圈,辫梢的光伏花瓣随着动作闪烁,像提着一串小灯笼。林夏看着那些在风雨后更显挺拔的幼苗,突然明白沈亦臻说的“科技长出花的模样”是什么意思——不是让机器模仿植物的形态,而是让冰冷的技术学会温柔,懂得守护,就像草原上的人守护着这片土地,光守护着所有生命。

接下来的几天,许曼带来的“光的礼物”陆续显露出更多惊喜。有一种能发光的营养液,滴在土壤里,会顺着根系的走向画出荧光的脉络,像给植物系上了发光的银链;还有能监测土壤湿度的“光的触角”,一旦发现干旱,就会自动亮起红灯,同时向光伏灌溉系统发出信号。

其其格成了这些设备的“小管家”,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每个传感器的状态,给发光的营养液瓶子换新鲜的电池。她还学会了用许曼教的简易代码,给光伏花瓣设定不同的闪烁频率——“这是告诉沈老师,今天天气很好”“这是说,有两棵小苗长出了新叶子”。

林夏发现,草原上的牧民们也渐渐被这些“会发光的植物”吸引。起初他们只是远远观望,后来有个老人抱着生病的小羊来求助,说听说这些会发光的板子能“听懂”植物的话,想问问附近的草药在哪里。许曼的学生们立刻用光谱仪分析土壤成分,很快找到了老人需要的草药生长区,光伏板还特意给那片区域打了束标记光。

“这光啊,真成了草原的眼睛。”老人抱着痊愈的小羊回来道谢时,眼里满是敬畏。

这天傍晚,夕阳把草原染成琥珀色,光伏阵列自动调整角度,把最后一缕阳光聚成束,打在沈亦臻的纪念碑上。碑面的光谱突然开始流动,拼出一幅完整的地图——是沈亦臻生前绘制的草原光伏规划图,从花田到远处的牧民定居点,密密麻麻的光点像撒落的星辰。

“他想让光铺满整个草原。”许曼轻声说,指尖划过那些光点,“不只是发电,是想让科技像阳光一样,成为这里的一部分,自然生长,彼此滋养。”

其其格突然指着地图边缘的一个光点:“这里是我家!沈老师画了我家的蒙古包!”她拉着林夏往那个方向跑,光伏板组成的光带在身后延伸,像跟着她们的脚步在生长。

蒙古包前,其其格的妈妈正站在门口张望,看到她们身后的光带,惊讶地捂住了嘴。其其格立刻跑过去,指着妈妈手里的太阳能灯:“阿妈你看,以后我们家的灯不用换电池了,沈老师的光会一直亮着!”

林夏看着那盏朴素的太阳能灯,又望向远处正在自动拼接的光伏板阵列,突然觉得,沈亦臻要做的从来不是创造多么了不起的科技,而是让光变得触手可及——就像草原上的风,像天上的云,像牧民们离不开的阳光,自然地融入生活,却又无处不在,默默守护。

夜里,草原的星空格外清澈。林夏躺在花田边的草地上,其其格枕着她的胳膊,辫梢的光伏花瓣和天上的星星一起闪烁。传感器的声响变得很轻,像大地均匀的呼吸,光伏板的嗡鸣和远处的虫鸣混在一起,成了温柔的夜曲。

“林夏姐,你说沈老师能看到吗?”其其格的声音带着困意。

“肯定能。”林夏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看这些光,这些在光里生长的种子,都是他在看着我们啊。”

远处的光伏纪念碑还在亮着,光谱图上,那朵向日葵的花盘里,多了许多小小的光斑,像无数双眼睛,温柔地望着这片被光亲吻的草原。林夏知道,这只是开始,当光真正扎根在这片土地,当科技与自然像向日葵和阳光一样彼此信赖,沈亦臻期待的“光的草原”,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

就像此刻,其其格已经睡着,嘴角还带着笑,光伏花瓣在她辫梢轻轻晃动,把一小片光落在她脸上,像个温柔的承诺——光会记得每一个名字,每一段生长的故事,在草原的日升月落里,永远明亮,永远生长。

其格的蒙古包里多了盏特别的灯。那是许曼的学生用光伏板边角料做的,灯座是片向日葵形状的金属片,花瓣能随着室内光线明暗自动开合。每当其其格在灯下写作业,花瓣就会慢慢舒展开,把光洒得均匀又柔和,像有只安静的蝴蝶停在桌上。

“阿妈你看,灯在跟我说话呢。”其其格指着微微颤动的花瓣,“它说我今天的生字写得比昨天好。”

其其格的妈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眼里却藏着些忧虑。草原上的雨季快到了,往年这个时候,牧民们总要担心储存的草料够不够,羊群能不能平安度过潮湿的日子。其其格好几次听到阿妈夜里叹气,说要是能提前知道哪片草场会先返潮就好了。

这天清晨,其其格带着许曼的学生们往自家草场跑。她想让那些会“说话”的传感器帮忙看看,草底下的泥土是不是已经开始变潮。学生们背着轻便的光谱检测仪,在草地上铺开便携式光伏板——这是沈亦臻图纸里的“移动光站”,能随时随地给设备供电,还能分析土壤的湿度和温度。

“这里的读数有点高。”一个戴眼镜的学生指着检测仪屏幕,上面的绿色曲线正在慢慢变红,“土壤表层以下三厘米,湿度已经超过临界值了。”

其其格立刻蹲下来,用手拨开草叶,果然摸到泥土里藏着的潮气。“阿妈说过,这种草最怕潮,要是根部泡在水里超过三天,就会烂掉。”她急得声音都发颤,“羊群还等着吃这片草呢。”

学生们迅速打开平板电脑,调出沈亦臻设计的“光网系统”。这是个由无数微型传感器组成的监测网络,能把整片草场的实时数据汇总成三维地图,哪里该提前割草,哪里适合晾晒,都标记得清清楚楚。更妙的是,它能和光伏驱动的抽湿设备联动,一旦发现某块区域湿度超标,就会自动启动干燥程序。

“你看,”学生指着地图上闪烁的蓝光区域,“这些地方可以先割草储存,我们的光伏干燥机今天就能运过来,用阳光当能源,比传统方法快两倍,还不消耗燃料。”

其其格看着屏幕上流动的光点,突然想起沈亦臻说过的话:“光不只是照亮,还能当指南针,当天气预报员,当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手里的拐杖。”此刻她好像真的看见,那些流动的光正在草场上画出安全线,把潮湿挡在羊群的生活之外。

雨季来得比预想中早。第一阵暴雨落下时,其其格正和林夏在花田检查光伏花瓣的固定装置。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花瓣上,却没渗入里面的电路——沈亦臻在设计时,特意模仿了荷叶的疏水结构,让雨水能顺着弧度滑走,像给设备撑起了一把隐形的伞。

“你听!”其其格突然按住传感器的收音孔,“它们在唱歌!”

林夏凑近一听,传感器把雨滴的震动转换成了清脆的调子,像风铃在雨里摇晃。光谱仪的屏幕上,光频曲线随着雨声起伏,竟和其其格平时哼唱的草原小调有几分相似。

“是沈老师教它们的吗?”其其格仰起脸,雨水打在她脸上,混着亮晶晶的笑。

雨停后,草原上出现了一幕奇景。所有的光伏板都在自动倾斜,把积攒的雨水汇成细流,顺着预设的沟槽流向花田——这是沈亦臻设计的“雨水收集系统”,让每一滴雨都能被珍惜,就像草原上的人珍惜每一缕阳光。

许曼带着学生们在牧民定居点安装“光的信使”。这是种能把光谱信号转换成文字的设备,牧民们只要对着它说出想传递的话,设备就会把语音变成独特的光频,通过光伏网络传到接收点。对于分散居住的牧民来说,这比手机信号可靠多了,哪怕在暴雨天,光的信号也不会中断。

“我要给阿爸发个消息!”其其格第一个凑过去,对着设备大声说,“阿爸,我们的羊群在东草场很安全,光伏板说那里的草能吃到下个月,你别担心!”

设备的指示灯闪烁了三下,发出一道柔和的绿光——消息发送成功。其其格看着那道绿光钻进远处的光伏阵列,突然觉得,光变成了会跑的信使,带着她的声音穿过草原,跑到阿爸身边。

几天后,其其格的阿爸真的回信了。他在遥远的夏牧场,用同样的“光的信使”发来消息,说收到了她的话,还说那里的光伏抽水机很好用,再也不用骑着马去几里外的河边运水了。“光比马跑得快,比风听得远。”阿爸的声音透过设备传出来,带着笑意,“这都是沈老师给草原的礼物啊。”

雨季过半时,草原上突发了一场小规模的山洪。浑浊的泥水顺着山坡往下涌,眼看就要淹到一片刚返青的草场。许曼的学生们立刻启动了“光的堤坝”系统——这是沈亦臻根据草原地形设计的应急方案,用可移动的光伏板组成临时屏障,既能阻挡水流,又能通过倾斜角度引导洪水往干涸的河道分流。

其其格跟着大人们往山坡上跑,手里捧着轻便的光伏模块。这些模块像拼图一样,能快速扣合在一起,她虽然力气小,却能准确地找到模块的接口,因为沈亦臻在设计时,特意把接口做成了向日葵花盘的形状,只要对准中心的“花籽”标记,就能轻松拼合。

“这边还差一块!”一个牧民大叔喊道。其其格立刻举起手里的模块冲过去,刚好卡在缺口处。阳光突然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刚拼好的光伏堤坝上,无数个向日葵接口同时反射出光,像给堤坝系上了一条发光的腰带。

洪水被稳稳地挡在了堤坝外,慢慢转向干涸的河道。其其格看着那些在阳光下发亮的接口,突然发现它们拼出了一行字——是用光斑组成的蒙古文,意思是“我们在一起”。

“是沈老师写的!”其其格指着那些字,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林夏蹲下来抱住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眶也湿了。原来沈亦臻早就想到,当人们为了守护家园并肩作战时,这些冰冷的设备会变成温暖的语言,告诉所有人:他们从来都不是孤单的。

雨彻底停了那天,草原上出现了双彩虹。其其格拉着林夏往光伏纪念碑跑,远远就看见碑前站着好多人——许曼的学生们,附近的牧民,还有几个骑着马赶来的远方牧人。大家手里都捧着东西,有新摘的野花,有刚烤好的奶饼,还有牧民亲手做的、缀着光伏碎片的马鞍垫。

纪念碑的光谱图正在播放一段视频,是沈亦臻生前在草原上拍摄的。画面里,他蹲在刚发芽的向日葵旁,对着镜头笑:“你看,草原的生命力多强,一点光,一点水,就能长得这么热闹。科技也该这样,不用太复杂,不用太张扬,就安安静静地陪着这片土地,看着它越来越好。”

视频的最后,他对着镜头挥了挥手:“等这些向日葵开花时,我们就用光伏板给它们搭个凉棚,让光和花,永远在一起。”

其其格突然拉着身边的人,往花田的方向跑。大家不明所以地跟着她,直到看见花田里的景象——那些在雨季里努力生长的向日葵幼苗,此刻正齐刷刷地朝着光伏纪念碑的方向倾斜,像在朝着那个温柔的声音鞠躬。而幼苗间的光伏花瓣,正把彩虹的颜色反射到每片叶子上,像给绿色的枝叶镀上了一层虹彩。

许曼的学生们突然开始调试设备,草原上的光伏板阵列随之亮起,在地面拼出一片巨大的光海。光海里,无数个向日葵图案在闪烁,每个图案里都嵌着一张笑脸——有其其格的,有林夏的,有牧民们的,还有许曼和学生们的。

“沈老师说过,光会记住所有笑脸。”其其格站在光海里,辫梢的光伏花瓣和远处的光海连成一片,“现在,我们也让光记住他了。”

林夏看着光海里那个慢慢浮现的沈亦臻的轮廓,突然明白,有些离开从来都不是消失。就像沈亦臻,他把自己变成了草原上的光,变成了会说话的传感器,变成了向日葵花瓣上的虹彩,变成了所有被光守护过的人心里的温暖。

雨季过后的草原,绿得像块被阳光浸过的翡翠。其其格每天都会去花田和草场转一圈,看看向日葵又长高了多少,听听传感器里的“悄悄话”有没有变多。她的光伏花瓣已经换了第三代,是许曼的学生用可降解材料做的,据说等向日葵开花时,它会自己融进土里,变成给花的肥料。

“这样它就能永远陪着花了。”其其格摸着新花瓣,笑得像朵刚绽放的向日葵。

林夏知道,光的故事还在继续。那些埋在土里的种子会长大,那些流动的光频会传到更远的地方,那些被科技温柔过的生命,会把这份温柔传给下一代。就像草原上的风,从来不会停下脚步;就像天上的太阳,每天都会准时升起;就像沈亦臻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光,永远都在,照亮着每一个向着未来生长的瞬间。

初秋的草原漫着淡淡的牧草香,向日葵已经长得齐腰高,硕大的花盘沉甸甸地垂着,光伏花瓣藏在绿叶间,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光响。其其格的新光伏辫饰是片小小的向日葵叶形状,阳光透过叶脉纹路,在她手背上投下镂空的光斑,像只停驻的绿蝴蝶。

许曼带了批新设备来,是能和植物“对话”的翻译器。把传感器贴在花盘上,就能听到向日葵的“呼吸声”——其实是蒸腾作用产生的气流声,被设备转换成了悠长的调子。“沈亦臻的笔记里写着,植物在感谢阳光时,音调会变高。”许曼调试着设备,果然听到一阵清亮的颤音,像风铃被阳光敲响。

其其格突然指着远处的光伏阵列:“它们在跳舞!”只见那些蓝色板子正随着太阳移动缓缓转动,板与板之间的连接线亮起荧光,在草原上画出流动的光轨,竟真像一群踮脚旋转的舞者。这是学生们根据沈亦臻的“光舞算法”新升级的程序,让光伏板在工作时能同步转向,既提高效率,又像在回应向日葵的生长节奏。

傍晚清点设备时,其其格发现花田边缘少了块光伏碎片。她急得四处寻找,最后在白杨树洞里看到了——几只刚学飞的雏鸟把碎片叼来当窝,阳光透过碎片照进树洞,在鸟雏绒毛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其其格立刻停住脚步,悄悄退开:“别吵它们,沈老师说光要学会等。”

夜里,林夏被一阵轻柔的光唤醒。窗外,所有光伏设备都亮着微光,像撒在草原上的星子。光谱仪屏幕上,向日葵的光频曲线正和光伏阵列的电流频率慢慢重合,像两条手拉手散步的光带。其其格睡得正香,辫梢的光伏叶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把一小片光落在枕头上,像给梦境盖了层发亮的薄毯。

林夏摸出手机,相册里沈亦臻的照片旁,新存了无数张光的剪影:向日葵花盘里的光斑,牧民手背上的光轨,鸟雏窝里的碎光,还有其其格笑着奔跑时,辫梢拖出的光带。她突然明白,沈亦臻要的从不是被记住,而是让光成为草原的一部分,自然生长,温柔流淌,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悄悄说着:生活真好,活着真好。

风穿过向日葵田,花盘和光伏花瓣一起摇晃,光的碎片落在草叶上,像无数个未完待续的省略号,在夜色里轻轻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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