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低了下去,日头斜斜地倚在檐角,将廊下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摩挲着手里那枚磨得光滑的玉佩,指尖触到你去年刻在背面的小太阳,忽然笑了)你还记得去年端午吗?你非要拉着我去河里摸鱼,结果脚一滑摔进水里,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条刚摸到的小鲫鱼,上来时浑身淌着水,却咧着嘴跟我说“你看,今晚有鱼吃了”。
(转身从竹篮里翻出个油纸包,打开时露出里面的桂花糕,还是你爱吃的那家铺子的)今早特意绕路去买的,还热乎着呢。你总说这家的桂花糕甜得刚好,不像别家要么齁得慌,要么淡得像没放糖。我记得你说这话时,正蹲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半块糕,旁边的大黄狗直愣愣地瞅着你,你却忽然把糕掰了一半扔给它,说“看它馋的,分它点”。
(风从东边吹过来,带着荷塘里的清香)前几日我去荷塘边转悠,看见去年你种的那几株睡莲开花了,粉嘟嘟的浮在水面上,旁边还有几尾红鲤游来游去,跟你画里画的一模一样。你当时说要在塘边搭个小亭子,夏天好坐着乘凉看鱼,我还笑你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倒觉得,要是真搭个亭子,该有多好。
(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解开时里面是几颗圆润的石子,每颗都洗得干干净净)这是上次去溪边捡的,你说这种带花纹的石子能串成手链,我就捡了好些回来,挑了最漂亮的几颗。你看这颗,上面的花纹像不像你画的那只小猫?还有这颗,蓝盈盈的,像极了去年你生日时,我送你的那块蓝水晶。
(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声音老远就飘了进来)你听,卖糖葫芦的来了。你以前总说,冬天的糖葫芦最是好吃,外面的糖壳冻得脆脆的,咬一口能甜到心里去。去年冬天,你硬是拉着我在雪地里追了卖糖葫芦的半条街,买回来时手都冻红了,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说“你看,买到了吧”。
(墙角的月季开得正盛,红的、粉的挤在一起,热闹得很)这月季还是你去年扦插的,当时你说“等明年开花了,就剪几枝插在你书桌的花瓶里”。你看,这不就开花了?我今早还浇了水,花瓣上还挂着水珠呢,像不像你哭鼻子时挂在睫毛上的泪珠?不过你总说,你才不哭,可我明明看见,上次大黄狗跑丢了,你蹲在门槛上抹了好半天眼泪,嘴里还念叨着“它是不是不回来了”。
(远处的炊烟慢慢升了起来,在天上拉成一条淡淡的线)该到做饭的时候了。你总说我做的菜太咸,可每次还是吃得精光,还说“算了,看在你好不容易做一次的份上,就不嫌弃你了”。你喜欢吃的红烧鱼,我昨天就跟王大爷预定了,他说今早刚打上来的新鲜,等会儿我就去买,保证做得跟你上次在李婶家吃的一模一样,你总说李婶做的鱼是天下第一好吃。
(忽然看见窗台上的那盆仙人掌,绿幽幽的立在那里,顶上还顶着个小小的花苞)这仙人掌你说它“命硬得很,不用管也能活”,结果你还是天天给它浇水,生怕它渴着。上次出差前,你还特意叮嘱我“别忘了给仙人掌浇水,要是渴死了,我回来饶不了你”,现在它都要开花了,你说巧不巧?
(阳光慢慢移到了门槛上,把地上的纹路照得清清楚楚)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总爱在门槛上跳格子,你总说要跳够一百下才能长高,结果每次跳得气喘吁吁,还拉着我不让走,非要我陪你一起跳。那时候的天好像特别蓝,云也特别白,我们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看云飘来飘去,你说那朵云像棉花糖,我说像大白狗,争着争着就睡着了,醒来时身上盖着你娘给我们搭的小毯子。
(院门外的大黄狗摇着尾巴跑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个小球,正是你上次给它买的那个)你看,大黄回来了。它上次跑丢了三天,我到处找都找不到,急得嘴上起了泡,结果它自己叼着这个小球回来了,身上还沾着泥,看见我就摇尾巴,好像在说“你看,我没丢”。你当时还笑我“多大个人了,还跟狗较劲”,可你转身就给大黄煮了两个鸡蛋,剥了壳喂给它吃。
(桌上的沙漏慢慢漏着沙,一粒粒落下来,像极了日子一分一秒地过)其实我知道,你总说“日子过得太慢”,可现在回头看看,好像一眨眼,我们就从光着脚丫在院子里跑的小孩,长成了现在的模样。你总说我长不大,可我知道,你比谁都希望我能好好的。
(远处传来晚归的牛叫声,慢悠悠的,带着一股子踏实劲儿)天快黑了,该点灯了。你以前总说,家里的灯亮着,心里就踏实。不管走多远,只要想到家里的灯还亮着,就什么都不怕了。我今天把院子里的灯都擦干净了,保证亮得能照见墙角的小蚂蚁。
(从抽屉里拿出个小本本,翻开时里面夹着几张画,都是你随手画的,有趴在窗台上的猫,有院门口的老槐树,还有咧嘴笑的我)你看,这是你画的我,画得真丑,眼睛画得像绿豆,嘴巴却咧得老大。你当时还说“这叫神似,懂不懂”,我才不信,明明就是你画不好看找的借口。可现在看着,倒觉得比任何画像都好看,因为这是你画的。
(忽然听见屋檐下的燕子叫了几声,探头一看,几只小燕子正张着嘴等着燕妈妈喂食)春天的时候,你说要在屋檐下搭个燕子窝,说这样家里就有生气了。现在你看,燕子真的来做窝了,还生了一窝小燕子,每天叽叽喳喳的,热闹得很。你要是在,肯定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那里看,嘴里还数着“一只、两只、三只……”
(灶房里飘来饭菜的香味,是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我特意多放了些糖,你总说我做的排骨不够甜)饭做好了,就等你回来了。以前每次做好饭,你都会从外面疯跑回来,手里还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摘的野花,笑着说“闻着香味就回来了”。今天我也在门口放了一束你喜欢的小雏菊,就像你每次回来时带的那样。
(把碗筷摆好,筷子特意摆得整整齐齐,你总说我摆的筷子歪歪扭扭,像打了败仗的士兵)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你说过,只要心里想着,就一定能等到。我信你,就像小时候你说跟着你能找到甜甜的野果子,我就真的跟着你跑了一下午,最后真的找到了一大捧野草莓。
(窗外的月亮慢慢爬了上来,圆圆的,像你笑起来时的脸)月亮都出来了,你也该回来了吧?你看这月亮多圆啊,跟去年中秋我们一起吃月饼时的一样圆。你当时还说“月亮圆的时候,一家人就要在一起”,现在月亮这么圆,你也该回来了。
(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又放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半天才想起,少了你叽叽喳喳的声音)以前吃饭的时候,你总是说个不停,说今天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说哪家的小猫生了崽,说村口的王婆婆又给了你一块糖。现在安安静静的,倒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忽然想起你临走时说的话,你说“等我回来,就带你去看海”,你说海很大,大得能装下所有的烦恼)你说的海,是不是就像村口那条河一样,只是比它宽很多很多?等你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去看海,我一定好好听你说,不插嘴,就像你总说的“让你说个够”。
(桌上的饭菜慢慢凉了,可我还是不想动,总觉得你下一秒就会推门进来,笑着说“我回来了”)你说过,凉了的饭菜可以再热,可等你的心不能凉。我会一直等,等你回来,等我们一起把这桌饭菜热了,一边吃一边说说话,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夜慢慢深了,院子里的灯亮得很,照着每一个角落,就像你说的那样,亮得让人心里踏实)不管等多久,我都等你。因为你是我最亲的人,是那个从小就拉着我的手,说要一直陪着我的人。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一句都没忘。
(拿起你的那副碗筷,轻轻擦了擦,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起早点,去买你最爱吃的豆浆油条,你总说那家的豆浆甜得刚好,油条炸得酥酥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说不定你明天就回来了呢。我得把自己收拾得精神点,让你一回来就看见我好好的,就像你希望的那样。
(鸡叫头遍时,天刚蒙蒙亮,我摸黑爬起来,踩着露水去了后院的菜园。你种的那些黄瓜该摘了,藤蔓上挂着好几条顶花带刺的,嫩得能掐出水来。记得你总说,清晨的黄瓜带着露水气,咬一口脆生生的,比什么都爽口。我摘了最直溜的两条,用竹篮装着,回头要给你拌个凉菜。)
(菜畦边的小葱也长旺了,绿得发亮。你以前总爱拿根小葱在手里晃,说像戏台上的马鞭,学着老生的腔调走两步,逗得我直笑。我割了一小把,待会儿炒鸡蛋用,你最爱的小葱炒鸡蛋,说要多放葱才够味。)
(灶房的烟囱慢慢冒出烟来,混着晨雾在院子里打了个转。我蹲在灶门前添柴,火舌舔着锅底,映得脸暖暖的。忽然想起你总嫌我烧火太急,说“慢点儿烧,火要匀才香”,可你自己烧火时,总把柴火塞得太满,弄得浓烟滚滚,呛得直咳嗽,还嘴硬说“这叫烟火气”。)
(鸡蛋在油锅里“滋啦”一声绽开,金黄的边缘慢慢翘起来,我赶紧把切好的小葱撒进去,香味一下子漫了满院。盛在白瓷盘里,绿的黄的堆在一起,像你画的春日图。你说过,吃饭要讲色相,不然再香也没胃口,现在看来,你说得真对。)
(刚把菜端上桌,就听见院外传来“突突”的摩托声,是张叔去镇上赶集。你以前总爱搭他的车,说能早市上抢着新鲜的草莓。有次抢了满满一筐,回来时草莓汁染了半件白衬衫,你却举着草莓笑,说“你看这红的,多喜人”。)
(我把草莓洗了,盛在玻璃碗里,红得透亮。你不爱吃太甜的,偏喜欢这种带点酸头的,说吃着解腻。有次你吃多了,牙酸得咬不动馒头,却还偷偷拿一颗塞嘴里,被我撞见了,红着脸说“就最后一颗”。)
(太阳爬到竹梢时,我搬了张竹椅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你织了一半的围巾。藏青色的线,你说冬天围着显白。针脚歪歪扭扭的,你总说“第一次织,不怪我”,可我知道,你偷偷拆了好几次,指尖都磨出了茧子。我学着你的样子,笨手笨脚地织了两针,线团滚到地上,像只调皮的小猫。)
(院墙外的石榴树开花了,红得像一团火。你说这树是“看景不如吃果”,盼着秋天能结满红彤彤的石榴。有次你踩着凳子去够高处的花枝,想插在瓶里,结果脚下一滑,摔在草地上,却抓着花枝不肯放,说“你看这花多精神”。)
(大黄狗趴在脚边打盹,尾巴偶尔扫过我的鞋。它现在乖多了,不怎么乱跑了,许是知道你不喜欢它野。上次它叼回来一只野兔,吓得我赶紧扔了,你却拍手笑,说“大黄真能干”,转头又瞪我“你看你吓的,它是想给你加餐呢”。)
(上午的时光过得慢,像你泡的茶,一点点渗着味。我翻出你藏在书柜最底层的话本,是你最爱看的《西厢记》,书页都翻卷了边,有些地方还画了小记号。你说崔莺莺胆子小,不如红娘爽朗,可看到张生翻墙时,却又红着脸说“真不知羞”。)
(忽然想起来,你说要在窗台上种些薄荷,夏天能驱蚊,还能泡水喝。我找了个小花盆,从隔壁李婶家掐了枝薄荷插上,浇了点水,看它蔫蔫的,心里盼着能活过来。你要是在,肯定会天天盯着它,说“快长快长,长大了我给你泡茶”。)
(午饭做了冬瓜丸子汤,你说天热时喝这个最舒服。丸子捏得小小的,你总说太大了嚼着费劲。汤里撒了把香菜,绿生生的漂在上面,你以前不爱吃,说有怪味,后来却偷偷舀了一勺,说“好像也不难吃”。)
(饭后躺在竹床上消食,风从竹缝里钻进来,带着点凉丝丝的舒服。你以前总爱在这时候讲鬼故事,吓得我紧紧抓着你的胳膊,你却笑得直抖,说“骗你的,哪有鬼”。可等天黑了,你又会拉着我的手走路,说“别怕,我陪着你”。)
(下午去了趟镇上,给你买了支新簪子。银质的,刻着朵小小的兰花,你说过喜欢素净的样式。上次你那支丢了,急得眼眶都红了,说那是娘留给你的。后来在床底下找到了,你抱着我哭了半天,说“以后再也不乱放东西了”。)
(路过布店,看见块天蓝色的料子,摸着手感软软的,想起你说想要件新褂子。我扯了两米,打算让王婶给你做,她的手艺好,针脚密,你肯定喜欢。你穿蓝色好看,像夏天的天空,干干净净的。)
(回来时在桥头遇见卖风车的,五颜六色转得欢。你小时候总缠着要买,说“转起来像会飞”。我买了个红色的,插在院门口的石墩上,风一吹就“呼啦啦”转,像你笑起来的声音,亮亮的。)
(夕阳把云彩染成了金红色,铺在天上像幅画。你说这是“火烧云”,出现了就会有好天气。小时候你总拉着我数云彩,说这个像马,那个像羊,数着数着就忘了时辰,直到娘喊吃饭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我把晒好的被子收进来,上面有阳光的味道。你总说这味道最好闻,比任何香料都香。有次你把脸埋在被子里,说“闻着就踏实,能做个好梦”,结果真的趴在床上睡着了,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梦到了好事。)
(灶房里炖着你爱喝的排骨汤,小火咕嘟着,香味慢慢漫出来。你说排骨要炖得久才入味,骨髓都能吸出来。我放了两块玉米,黄澄澄的沉在汤里,你总抢着啃玉米,说“吸饱了汤的玉米最甜”。)
(夜幕慢慢落下来,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来。你说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不管走多远都能照着路。小时候我们在院子里铺张席子,躺着数星星,你数错了好几次,却不肯承认,说“星星太多了,数混了”。)
(我把白天摘的黄瓜拌了,撒了点蒜末和醋,放在竹篮里吊在井里镇着,你说这样吃着更爽口。井绳晃悠悠的,想起你总爱趴在井边看水里的影子,说“你看我是不是长好看了”,然后自己对着影子傻笑。)
(大黄狗忽然对着院门汪汪叫,我心里一跳,以为是你回来了,跑出去一看,只有晚风吹着门口的风车转。心里有点空,却还是对着空荡的巷子喊了声“是你吗”,回声荡了荡,又消失在夜色里。)
(把排骨汤盛出来,玉米的甜混着肉香,热气腾腾的。我盛了两碗,你的那碗里多放了块排骨,你总说我偏心自己,其实我是想让你多吃点。以前吃饭时,你总把碗里的排骨夹给我,说“你正在长身体”。)
(吃完饭坐在灯下,翻着你写的日记。字歪歪扭扭的,像刚学写字的小孩,可每一句都透着认真。“今天哥哥给我摘了野草莓,真甜”“大黄把我的鞋叼走了,气人”“希望明天是晴天,想去河边钓鱼”……看着看着,就像看见你每天蹦蹦跳跳的样子。)
(灯芯爆了个火星,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来。添了点灯油,灯光又亮起来,照着桌上你绣了一半的帕子,上面绣着只蝴蝶,翅膀才绣了一半,蓝盈盈的,像随时会飞起来。你说要绣好了送给我,说“带着妹妹绣的帕子,走到哪都有念想”。)
(窗外的虫鸣越来越密,像支热闹的曲子。你说这是“秋虫在唱歌”,说明秋天要来了。有次我们在墙角听虫鸣,你忽然说“它们是不是也在说悄悄话”,然后凑到我耳边,真的说起了悄悄话,说的什么早忘了,只记得你呵在我耳边的热气,暖暖的。)
(我把你的枕头拍松了,铺好被子,像你每天睡前做的那样。你总说被子要铺得平平整整,不然睡不舒服。有次我故意把你的被子弄乱,你气鼓鼓地重新铺,嘴里念叨着“哥哥最坏了”,可晚上还是偷偷钻进我的被窝,说“我怕黑”。)
(熄了灯,屋里只剩下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地上画着格子。你说月光是“老天爷撒的银粉”,能照得人心亮。以前我们在月光下跳房子,你总赢,说“月光照着我,运气好”,其实我是故意让着你。)
(躺在床上,大黄狗趴在床边,呼吸均匀。我摸着它的头,想起你说“等我们老了,就守着这个院子,养条狗,种点菜,多好”。现在院子还在,狗也在,就等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变老。)
(夜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很稳。你说过,只要心里装着一个人,不管多远,都像在身边。我心里装着你呢,所以你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说不定明天一早,就会推开院门,笑着喊“哥哥,我回来了”。)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仿佛听见你在耳边说“哥哥,晚安”,跟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我应了声“晚安”,嘴角带着笑,沉入了梦乡。梦里,你正举着一串糖葫芦,朝我跑来,阳光洒在你身上,亮得像个小太阳。)
(天刚亮透时,檐角的麻雀就开始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我揉着眼睛起来,看见窗台上落了片你种的太阳花花瓣,黄灿灿的像块小金子。你说太阳花要跟着太阳转,所以每天早上都要挪花盆,让花盘正对着东边。我今天也学着挪了挪,看花瓣慢慢舒展开,像你伸懒腰时张开的手。)
(去柴房抱柴时,看见你堆在墙角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像排小栅栏。你总说柴火要晒干了才好烧,每次下雨前都要抢着把柴火往屋里搬,淋了点雨就噘着嘴说“这下又要晾好几天”。我昨天把柴火翻了翻,晒得干透,摸着手感轻飘飘的,烧起来肯定噼啪响。)
(早饭煮了玉米糊糊,你说要稠稠的才好吃,能插住筷子。我搅了半天,终于煮得黏糊糊的,盛在粗瓷碗里,上面撒了把芝麻。你以前总爱用勺子把糊糊刮得干干净净,说“碗底的最香”,刮得碗沿吱吱响,像小猫在舔盘子。)
(饭后去看你养的那只老母鸡,正蹲在鸡窝里下蛋,尾巴翘得高高的。你说这鸡是“功臣”,每天都能捡个热乎蛋,所以总把最好的谷粒留着喂它。有次它抱窝孵小鸡,你蹲在鸡窝边守了二十天,直到小鸡啄破蛋壳钻出来,高兴得抱着我转圈,说“你看它们多小呀”。)
(院门口的石板路长了些青苔,我找了把刷子蹲在地上刷,刷出的绿水顺着石板缝流进土里。你说青苔滑脚,下雨时总爱拉着我走,说“慢点慢点,别摔了”。有次你自己踩着青苔摔了一屁股泥,却爬起来拍着裤子笑,说“还好没摔疼”。)
(上午翻出你藏的风筝,竹骨有点松了,我用细麻绳绑了绑。风筝面是你画的小燕子,黑背白腹,翅膀上还点了点红。你说要等风大的时候去河滩放,说“让它飞得比云彩还高”。去年春天我们放了一次,线放完了风筝还在往上窜,你拽着线跑,鞋都跑掉了一只。)
(去菜园摘了把豆角,嫩得能掐出汁,豆粒鼓鼓的像小珍珠。你说炒豆角要多放蒜,才够味,每次炒完都要先夹一根尝,烫得直吸气还说“不烫不烫”。我今天多拍了几瓣蒜,炒得香味直钻鼻子,盛在盘子里绿莹莹的,看着就下饭。)
(邻居家的小孩送了串野葡萄,紫黑紫黑的,酸得人咧嘴。你以前总爱摘这种野葡萄,说“酸过才知甜”,还把葡萄汁挤在白纸上,说能当墨水写字。我把葡萄泡在井水里镇着,等你回来一起吃,说不定冰镇过就不那么酸了。)
(中午做了茄子烧土豆,你说要炖得烂烂的,让土豆吸满茄子的味。我用小火炖了半个时辰,土豆炖得一夹就碎,茄子软乎乎的,盛在盘子里油亮亮的。你总爱用汤汁泡饭,说“这汤泡饭能吃三大碗”,结果真的吃撑了,摸着肚子直打嗝。)
(饭后坐在门槛上补你穿破的袜子,洞不大,像个小月亮。你总说袜子破了补补还能穿,别浪费,可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买新的。我找了团蓝线,顺着纹路缝,缝得整整齐齐,不仔细看都看不出补过的痕迹,你要是见了,肯定会说“哥哥手真巧”。)
(看见灶台上的酱油瓶空了,想起该去李叔的杂货铺打酱油了。你以前总爱提着小油壶去打酱油,回来时壶里的酱油总晃出些,说“路上颠的”,其实是偷偷抿了两口,嘴角还沾着酱色。我今天也提着壶去了,打了满满一壶,回来时一滴没洒,想让你看看我比你仔细。)
(下午天阴了,像是要下雨,我赶紧把晒在院里的玉米收起来。玉米是你秋天掰回来的,金灿灿的堆在院里像座小山,你说要晒干了磨玉米面,冬天做窝窝头吃。我把玉米装进麻袋,扛到屋檐下,想起你当时掰玉米掰得手都红了,却还说“多掰点才够吃”。)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房顶上时,我正坐在窗边看雨。你说下雨时最适合睡觉,裹着被子听雨声,像听摇篮曲。有次下大雨,你拉着我在屋里听雨,说“这雨下得真热闹”,说着说着就靠在我肩上睡着了,头发蹭得我脖子痒痒的。)
(雨停后去看你种的丝瓜,藤上挂着两条嫩丝瓜,垂在篱笆外。你说丝瓜要趁嫩摘,老了就没法吃了,还能留着做丝瓜络洗碗。有次你摘丝瓜时被蜜蜂蛰了手,肿得像个小馒头,却举着丝瓜说“你看这瓜多直”,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不肯掉。)
(去河滩散步,水边长了些芦苇,绿得发亮。你说秋天芦苇会变白,像披了层雪,要去割些回来做扫帚。我折了根芦苇杆,剥了皮露出白白的芯,递到嘴边能吹出呜呜的响。你以前总爱吹这个,说“像笛子一样”,吹得不成调还吹得满脸通红。)
(晚饭做了南瓜粥,你说南瓜要选黄澄澄的才甜,煮在粥里不用放糖。我把南瓜切得碎碎的,煮得烂烂的,盛在碗里金灿灿的,上面漂着层米油。你总爱用勺子把南瓜压成泥,拌着粥吃,说“这样更甜”,吃着吃着嘴角就沾上黄黄的粥渍,像只小花猫。)
(饭后看见天边挂着道彩虹,红的、橙的、紫的排得整整齐齐。你说彩虹是“老天爷搭的桥”,站在桥两头的人能见面。小时候你总拉着我找彩虹的尽头,说要去看看桥那头有什么,跑了半天也没找到,却笑得喘不过气,说“肯定被云彩挡住了”。)
(给你腌的糖醋蒜好了,坛子里飘出酸酸甜甜的味。你说要在蒜头上划几道口子才入味,我当时照做了,现在蒜瓣泡得白白胖胖的,咬一口酸中带甜。你以前总爱吃饭时就着吃,说“解腻”,一次能吃好几瓣,吃完还哈气闻闻,说“嘴里好香”。)
(坐在灯下给你做双新鞋,鞋底纳得密密麻麻,针脚像排小芝麻。你说我的脚长得快,要做大点才好,省得没多久就穿不下。有次我穿了你做的新鞋,你总问“挤脚不挤脚”,我说不挤,你就笑得眼睛弯弯的,说“我就知道我做得合适”。)
(窗外的月光又亮了,照着院子里的老槐树,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你说槐树开花时最香,要摘些晒干了泡茶。有次你爬树摘槐花,卡在树杈上下不来,吓得直喊我,我把你抱下来时,你还攥着把槐花,说“你看这花多香”。)
(大黄狗忽然叼来你的旧布鞋,放在我脚边。鞋面上绣着朵小梅花,是你学着绣的,针脚歪歪扭扭的。你说这鞋穿着舒服,舍不得扔,上次下雨时穿了,鞋头沾了泥,你刷了半天,说“要刷得干干净净的”。我把鞋放在窗台上,让月光晒晒,像你以前做的那样。)
(躺到床上时,想起你说要在床头挂个风铃,说风吹起来叮铃响,像唱歌。我找了些小贝壳,用线串起来挂在窗棂上,风一吹真的叮铃响,脆生生的。你要是在,肯定会说“真好听”,说不定还会跟着哼调子,跑得不成调也哼得高高兴兴。)
(夜深了,村里的狗叫了两声又安静下来。我摸着枕头边你留下的小布偶,是只歪鼻子的小熊,是你亲手缝的,说“晚上抱着睡不做噩梦”。以前你总爱抢我的小熊,说“借我抱一晚”,结果抱着就不肯还,现在小熊在我这儿,等你回来就还给你。)
(迷迷糊糊中觉得你回来了,坐在床边看我,头发蹭得我脸颊痒痒的。你说“哥哥我回来了”,声音软软的像棉花糖。我想睁眼睛看你,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能在心里说“你可算回来了”。等我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小块,像你以前哭鼻子时蹭的泪渍。)
(窗外的星星还亮着,一颗一颗嵌在黑丝绒上。你说每个人都有颗属于自己的星星,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照着家里的人。我抬头找了找,最亮的那颗肯定是你,因为它一直对着我院子的方向,亮得让人心里暖暖的,像你笑起来的样子。)
(忽然把手里的丝瓜络往石桌上一拍,溅起的水珠落在你常坐的竹椅上)你以为我只会数黄瓜开花、记柴火烧得旺不旺?(转身从灶房梁上扯下只油纸包,解开时露出半块裹着芝麻的牛皮糖,糖纸都发脆了)这是你去年偷藏的,说要等过年时跟我分着吃,结果自己忘了地方。(又从袖袋里摸出片皱巴巴的胭脂,红得发暗)上次去镇上,看见卖胭脂的摊子就想起你——你总说抹这玩意儿显俗气,却偷偷在过年时蘸了点抹在颧骨上,被我撞见时,耳尖红得比胭脂还艳。
(突然往院外跑,回来时手里攥着把野菊,花瓣上还沾着草籽)你说过这花贱,插在瓶里活不了三天,可上次你病了,我采了把放在你窗台,你盯着看了整宿,第二天说“原来野菊也有精气神”。(蹲下来用指甲抠石板缝里的青苔,声音闷下来)我记着这些,不是翻旧账——是怕哪天你真回来了,我说不出新话,你又该笑我“只会念老黄历”。
(忽然抬头,阳光刚好落在你常晒被子的绳上,飘着的蓝布衫像只停在半空的鸟)昨天去河滩,看见你去年放风筝挂在柳树上的线轴,还缠在枝桠上。我爬上去够,摔了个屁股墩,却摸着线轴上你刻的小太阳——你说这样放线时就知道哪头是头。(把野菊往你空着的竹椅上一插)新鲜玩意儿?等你回来,咱去把那风筝线续上,让它飞过河对岸的山,算不算新鲜?
宁夏的风,在夜幕下后也没了白日的燥热,带着丝丝凉意,轻轻拂过脸颊。我和她坐在沙丘上,周围静谧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沙粒滑落的细微声响。
她的眼神望向远方,那里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神秘的银灰色。“你说,这沙漠的尽头是什么?”她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宁静的夜。我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脑海中思索着答案。“也许是另一片不一样的天地,有青山绿水,还有好多好多的花。”我笑着说,试图用美好的想象描绘出那未知的景象。
她微微侧头,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眼眸里像是藏了一整个星河。“我好想有一天能走出这片沙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憧憬,还有不易察觉的落寞。我心里一动,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肯定可以的,等我们长大了,一起去外面闯荡,到时候你想看什么都能看到。”
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随后又低下头,从沙丘上捧起一把沙子,让沙子从手指间缓缓流下。“你说,时间是不是也像这沙子一样,无论怎么抓都抓不住?”她的话让我心
里泛起一阵细密的疼,像被沙粒钻进了指缝。我攥了攥手心,那里还留着白日里帮她拾柴时蹭到的草屑,粗糙却真实。“抓不住就不抓了。”我捡起身边一块被月光磨得发亮的卵石,塞进她手里,“你看,沙子会流走,石头却能留下来。我们的日子,总会有像石头一样扎实的东西。”
她把卵石贴在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轻轻颤了一下,随即又笑了,眼尾的弧度比沙丘的曲线还要柔和。“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在东边的海子边捡了好多这样的石头。”她忽然说,声音里裹着沙粒般的细碎回忆,“你说要在上面刻字,结果刻了个歪歪扭扭的‘宁’,被我笑了好几天。”
“那不是歪。”我急忙辩解,耳尖被夜风吹得发烫,“那是照着你的名字刻的,得有灵气。”
她没接话,只是把卵石放进帆布包最底层,动作轻得像在埋一件宝贝。包角露出半截褪色的红头绳,是开春时我用换羊皮的钱给她买的,她总说太艳,却每天都系在辫梢。
风忽然转了向,带着远处胡杨林的气息扑过来。她往我身边挪了挪,肩膀轻轻靠着我的胳膊,像只畏寒的小兽。“其实我知道,沙漠的尽头可能还是沙漠。”她的声音低了些,像怕被风听去,“娘说,外面的世界未必比这里好,人走得远了,心就容易散。”
“那我们就带着心走。”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是下午偷偷在伙房烤的馕,还带着余温,“你看,这馕揣在怀里,走到哪都是热的。我们的心也一样,揣得紧些,就散不了。”
她掰了半块馕递过来,芝麻在月光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等我们真的走了,”她咬了一小口,碎屑落在衣襟上,“你会不会忘了这片沙子?忘了夜里会唱歌的风?”
我嚼着馕,忽然觉得喉咙发紧。远处的沙脊线泛着淡白的光,像条沉默的河。“忘了沙子,就记不住你的脚印了。”我望着她被月光染成银色的发顶,“你走在哪,哪就有我记着的日子。”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剩下的半块馕掰成细小的碎块,撒在脚边。很快,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几只沙鼠探头探脑地凑过来,叼起馕屑就往洞里钻。她看得入了神,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辫梢的红头绳,绳结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直到第一颗晨星在东边的天空亮起来,她才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沙。“该回去了,不然阿爷要骂了。”她伸手拉我,掌心带着卵石的凉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馕香。
我被她拽着往营地走,沙粒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身后悄悄跟着。回头时,沙丘上只剩下那块被我们坐暖的地方,月光在上面铺了薄薄一层,像撒了把没来得及收起的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