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垒砌的临时石墙隔绝了外界的轰鸣与崩塌，狭窄石穴内只剩下翻腾的水汽、硫磺的气息和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氤氲雾气如同厚重的纱幔，模糊了那道立于高处岩石上的青色身影。
青衣人背对着温泉中的两人，身姿挺拔如孤松。手中那柄未出鞘的青玉长剑斜指地面，剑柄温润，剑鞘沉敛，仿佛方才那石破天惊、裂石分金的并非它，而是某种无形的意志。他（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厚的碎石壁垒，投向了裂谷上方那片依旧动荡不安的黑暗，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沉寂。
顾青冥挣扎着从温热的泉水中站起，冰冷的水珠混着血污从破烂的玄甲上滚落。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经脉中残留的冰寒刺痛。他深吸一口气，硫磺味刺入肺腑，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朝着那青色背影抱拳，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在下顾青冥，幽州镇抚司副指挥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依旧泡在泉水中、气息奄奄却死死盯着青衣人的萧彻，“此人是朝廷重犯萧彻。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会在这绝地裂谷之中？”
话语在湿热的水汽中回荡，带着试探与戒备。这青衣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手段更是惊世骇俗。是敌？是友？
青衣人并未回头。仿佛顾青冥的话语只是拂过岩石的微风。
短暂的沉默。只有温泉水汩汩翻涌的声响。
就在顾青冥眉头紧锁，准备再次开口时，青衣人动了。
极其轻微的一个侧身动作。氤氲的水汽被搅动，露出他（她？）的小半张侧脸。
线条清晰而冷峻，下颌的弧度如同刀削。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如同最上等的寒玉。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在侧转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如同实质的冰棱，扫过顾青冥，最终落在了温泉中气息奄奄的萧彻身上。
那眼神……空！
不是空洞，而是一种极致的漠然。仿佛眼前浴血的镇抚司军官和垂死的朝廷重犯，与这裂谷中的岩石、水滴并无区别。没有好奇，没有探究，没有敌意，甚至没有一丝属于活物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俯瞰尘泥、万物刍狗的绝对寂静。
顾青冥的心脏猛地一缩。这眼神……比他面对千军万马时的杀意更令人胆寒！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非人的孤绝！
青衣人的目光在萧彻身上停留了一瞬。萧彻那深潭般的眼眸猛地一颤，似乎想从那片空寂中捕捉到什么，却只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随即，那冰冷的目光便移开了，重新投向碎石墙外的黑暗。仿佛刚才那一瞥，不过是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是否还存在。
没有回答顾青冥的问题。没有留下任何话语。
青衣人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握剑的手。动作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韵律。
“嗡……”
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剑鞘内部的清鸣响起。
下一瞬！
那道青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水汽的墨痕，又似被无形之力牵引的流风，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氤氲雾气中一道极其短暂的、如同错觉般的残影。
来无影，去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穴内陷入一片死寂。
顾青冥僵在原地，保持着抱拳的姿势，指尖冰凉。那冰冷的、空寂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这青衣人……究竟是谁？是人是鬼？那柄未出鞘的古剑，那惊鸿一现的剑罡……青玉案？萧彻无声翕动的唇形，他看懂了。这名字背后，又隐藏着何等惊天的秘密？
“咳咳……嗬……” 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萧彻的身体在泉水中痛苦地痉挛着，一大口暗红发乌的血沫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身前的一片水域。他死死捂住胸口，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脸上是强行压抑的、深入骨髓的痛苦。蚀心焰被强行压制后的反噬和黑袍人死意的侵蚀，如同两条毒蛇，依旧在疯狂啃噬着他残存的生命力。
顾青冥猛地回神，暂时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下最重要的是活命！这石穴虽暂时挡住了落石，但绝非久留之地！裂谷上方的崩塌不知何时会波及到这里，那神秘的黑袍人更是如同悬顶之剑！必须尽快离开！
他强撑着身体，再次涉水靠近萧彻。这一次，对方虽然依旧眼神冰冷警惕，但或许是因为伤势过重，或许是因为那青衣人的出现带来的震撼，并未再露出强烈的抗拒。
“能动吗？”顾青冥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目光扫过萧彻遍布焦黑伤口的身体，尤其是那深可见骨的右臂，眉头拧成了死结。
萧彻没有回答，只是咬着牙，用那只相对完好的左手死死撑住泉边的岩石，试图将自己沉重的身体拖离水面。然而，仅仅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让他眼前发黑，呼吸急促，豆大的冷汗瞬间从苍白的额头渗出。
显然，他连支撑自己站立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
顾青冥不再犹豫。他俯下身，不顾萧彻瞬间绷紧的身体和冰冷的眼神，用残存的力气架住对方腋下，猛地将他从温热的泉水中拖拽出来！湿透的、褴褛的囚衣紧贴着皮肤，传递着一种病态的滚烫和虚弱。
“你……”萧彻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带着屈辱和愤怒。
“闭嘴！”顾青冥粗暴地打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想活命就省点力气！外面的人随时会找到这里！我们得走！”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检查萧彻的伤口。那些焦黑的创面在泉水浸泡后似乎不再流血，但颜色暗沉，边缘隐隐透着一丝死气。最麻烦的是右肩琵琶骨被玄铁链穿透的旧伤，虽然铁链已崩断，但创口被蚀心焰灼烧过，又被冰寒之力冻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紫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顾青冥撕下自己内衬仅存的、还算干净的布条，动作算不上轻柔，但足够迅速地为萧彻几处最严重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止血。当布条缠过萧彻右肩那恐怖的穿透伤时，对方身体猛地一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哼，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死死盯着顾青冥，里面翻涌着屈辱、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处理完伤口，顾青冥不再耽搁。他将萧彻沉重的身体半背半拖地架起。对方比他略高，骨架沉重，此刻更是如同失去支撑的沉重沙袋，几乎将顾青冥压垮。每走一步，顾青冥都感觉自己的骨骼在呻吟，经脉中残留的冰寒刺痛更加剧烈。汗水混合着血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入脚下冰冷的泥浆。
他艰难地移动到那堵由青衣人“垒砌”的碎石墙前。石块堆叠得异常紧密，缝隙很小，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外面，沉闷的轰鸣和碎石滚落声依旧不断传来，如同巨兽在头顶徘徊。
“跟紧我！”顾青冥低喝一声，率先侧身挤入狭窄的缝隙。粗糙冰冷的岩石摩擦着他破烂的玄甲和裸露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他小心翼翼地将萧彻也拖拽过来。萧彻几乎是被他硬塞过缝隙的，身体在尖锐的石块边缘刮擦，留下新的血痕，他闷哼着，牙关紧咬。
裂谷底部的景象比之前更加狼藉。大量的碎石和泥土从两侧崖壁滑落，堆积在原本就狭窄的谷底，几乎堵塞了道路。头顶依旧有细小的碎石和雪块簌簌落下。光线更加昏暗，只有那些附着在岩壁上的幽绿色苔藓，散发着惨淡的微光，映照着如同地狱迷宫般的路径。
顾青冥架着萧彻，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乱石和泥泞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异常吃力，喘息声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萧彻的体重和自身的虚弱，让他感觉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视线开始模糊，汗水刺痛了眼睛，世界仿佛在旋转。
就在他感觉体力即将彻底耗尽、意识开始涣散的边缘——
“嗡……”
腰间那枚暗青色的镇抚司令牌，再次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颤起来！
这一次，震颤的幅度远超之前！令牌表面那些云纹般的刻痕深处，冰蓝色的流光不再是细微闪烁，而是如同被激活的脉络，骤然亮起！光芒并不刺眼，却异常清晰，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冰寒波动，不受控制地以令牌为中心扩散开来！
顾青冥心头剧震！又是这诡异的共鸣！萧彻口中的“鬣狗”……难道真的被引来了？！
几乎是令牌异动的同一刹那！
“咻——！”
一声尖锐得足以撕裂耳膜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自裂谷上方、被风雪和崩塌声笼罩的黑暗中传来！速度快到了极致，瞬间压过了所有声响！
顾青冥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冻结灵魂的死亡危机感如同冰锥般刺入脑海！他想也不想，几乎是凭借着无数次生死边缘锤炼出的本能，猛地将架在身上的萧彻狠狠向旁边一块凸起的巨岩后方推去！
“噗！”
身体被推开的力道尚未完全传递，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已经狠狠撞在了顾青冥的右肩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在顾青冥耳边炸响！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
“呃啊——！” 顾青冥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正面撞中，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玄甲肩部瞬间凹陷、碎裂！鲜血混合着破碎的甲片飞溅而出！
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后方湿滑冰冷的岩壁上，又弹落在地，溅起一片泥泞。右肩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整条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他挣扎着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支通体漆黑、缠绕着螺旋状诡异血纹、足有儿臂粗细的巨型弩箭，正死死地钉在他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一块坚硬岩石上！箭尾兀自剧烈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整支弩箭几乎完全没入岩石，只留下短短一截箭尾！那岩石表面，以箭矢为中心，蔓延开一片蛛网般的焦黑裂纹！
裂金穿石弩！军中攻城拔寨的重器！竟然被用来狙杀！
顾青冥心头一片冰冷！若非刚才那诡异的令牌预警，让他提前推开了萧彻，若非自己本能地侧身……这一箭，足以将他整个人钉穿在岩壁上！
“嗬……嗬……” 萧彻被顾青冥那拼尽全力的一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弩箭的正面冲击，但也狼狈地摔倒在巨岩后的泥泞里，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蜷缩起来，口中再次涌出血沫。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深潭般的眼眸中，冰冷与凝重交织，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果然如此的疲惫。
裂谷上方，风雪弥漫的黑暗中。
一个全身覆盖在厚重黑色重甲中的身影，如同冰冷的铁塔，矗立在陡峭的崖壁边缘。他手中端着一架造型狰狞、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弩机，弩机表面同样铭刻着血色的螺旋纹路。头盔下，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饿狼般，死死锁定着下方裂谷中挣扎的两个身影。
“目标确认。顾青冥，重伤。萧彻，垂死。” 一个毫无感情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冰冷声音，通过头盔内置的传音装置响起，“冰魄共鸣源锁定。执行‘寒渊’预案，清除所有目击者，回收‘钥匙’。”
随着这冰冷指令的下达，裂谷两侧的黑暗阴影中，数十道同样身披黑色重甲、手持各种奇门兵刃的身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无声无息地显出身形！他们行动迅捷而沉默，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开始沿着陡峭的崖壁，借助钩索和冰镐，朝着谷底顾青冥和萧彻的位置，如同黑色的潮水般，迅速合围而下！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狭窄的裂谷底部！远比鬼见愁峡谷的截杀更加专业、更加冷酷、更加志在必得！
顾青冥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右肩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看着那支深深嵌入岩石的恐怖弩箭，又看向上方黑暗中如同黑色潮水般迅速逼近的重甲身影，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些人的装备、行动方式……绝非寻常江湖势力！是军中精锐？还是某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萧彻口中的“鬣狗”……还有那“寒渊”预案、“钥匙”……
无数线索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碰撞，却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只有冰冷的绝望和刺骨的杀意，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他挣扎着，用左手死死握住掉落在泥泞中的、那柄已经卷刃的长刀刀柄。冰冷的触感传来一丝微弱的力量。他看向不远处倒在泥泞中、气息奄奄的萧彻。
“还能动吗？” 顾青冥的声音嘶哑，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目光却锐利如受伤的孤狼，“不想死在这里，就给我站起来！”
萧彻剧烈地咳嗽着，暗红的血沫染红了胸前的布条。他用手肘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深潭般的眼眸扫过上方逼近的黑潮，又落回顾青冥染血的右肩和决绝的眼神。那眼神深处，屈辱与愤怒依旧翻腾，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入绝境的、野兽般的凶戾。
他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嗬……看来……想烧死我们的……不止一波……”
话音未落，他猛地伸出那只相对完好的左手，狠狠插入了身下冰冷粘稠的泥泞之中！五指深深抠入冻土！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诡异的、混合着硫磺地热与某种阴冷死气的波动，猛地从他插入冻土的手掌为中心扩散开来！他皮肤下那些被冰寒压制的、如同余烬般的暗红光泽，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清晰、炽热起来！
与此同时，裂谷上方，那如同黑色潮水般合围而下的重甲身影最前方，那名手持裂金穿石弩的领头者猩红的电子眼猛地一闪！
“警告！侦测到高能量反应！目标萧彻，能量读数异常飙升！威胁等级提升至‘灾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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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谷上方，风雪更急，如同万千冤魂在尖啸。
陡峭的崖壁边缘，那名端持裂金穿石弩的重甲首领，猩红的电子眼死死锁定下方谷底。视野中，代表萧彻生命体征的读数原本如同风中残烛，此刻却如同被浇上了滚油，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疯狂飙升！刺目的红色警告光在头盔内部疯狂闪烁！
“灾厄级能量反应？！怎么可能！”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目标明明已是强弩之末，琵琶骨被穿透，蚀心焰反噬，影流死意侵蚀……任何一项都足以让绝世高手毙命！此刻竟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能量？！
“所有单位！最高戒备！目标萧彻优先级提升！启用‘焚城’弹头！立即清除！” 首领的指令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瞬间通过加密频道传递下去。
数名已经下降到一半位置的重甲战士毫不犹豫地停下动作。他们肩部厚重的装甲板猛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黑洞洞的发射口。幽蓝色的能量光芒在发射口内急速汇聚，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那是足以熔金化铁、瞬间蒸发方圆十丈内一切生灵的恐怖武器！
而下方谷底。
萧彻左手深深插入冻土，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口中不断涌出暗红发乌、甚至带着熔岩般赤红碎光的毒血，滴落在泥泞中，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皮肤下那些暗红的光纹如同被彻底点燃的导火索，疯狂地蔓延、扭动，颜色迅速由暗红转为灼眼的橘黄！一股混合着毁灭、硫磺与深渊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以他为中心疯狂地扩散开来！
“呃啊——！” 他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深潭般的眼眸瞬间被狂暴的橘红火焰彻底吞噬！理智的堤坝在极致的痛苦与求生本能下轰然崩塌，只剩下毁灭一切的本能兽性！
他插入冻土的手猛地向上扬起！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恐怖巨响，如同沉睡的巨神翻身，骤然自裂谷深处炸开！
整个大地在疯狂颤抖！裂谷两侧本就摇摇欲坠的崖壁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崩裂！比之前猛烈十倍、百倍的巨石洪流，如同天崩地裂般倾泻而下！这崩塌不再是局部的落石，而是……整片山体的塌陷！
“不——！” 上方崖壁边缘，那重甲首领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电子咆哮！他和他麾下的战士，连同他们刚刚凝聚的致命武器，瞬间被那毁灭性的、自上而下的巨石洪流所吞没！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彻底埋葬！
而下方谷底，更是如同末日降临！
顾青冥瞳孔骤缩成针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而庞大！他眼睁睁看着头顶的天空被无数呼啸而下的巨大阴影所覆盖！那景象，仿佛苍穹塌陷，整个世界都要被碾碎！
跑？在这天倾地覆的崩塌中，人类渺小如蝼蚁，无处可逃！
就在这千钧一发、绝望的瞬间！
“嗡——！”
顾青冥腰间那枚暗青色的镇抚司令牌，仿佛受到了某种毁灭性力量的终极刺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冰蓝色强光！光芒瞬间将他和身边陷入狂暴兽性的萧彻笼罩！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冰寒力量，如同沉睡的冰原巨神被彻底激怒，轰然苏醒！这股力量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都要霸道！它不再仅仅是自保，而是带着一种面对灭世天灾的、源自本能的愤怒与守护意志！
冰蓝色的光华以顾青冥为中心，如同实质的冰晶壁垒般猛地向外扩张！所过之处，空中坠落的无数碎石、冰棱、乃至呼啸的狂风，竟在瞬间被冻结、凝固！形成一片诡异的、静止在半空中的冰霜石林！
但这冰霜壁垒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
上方崩塌的巨石洪流蕴含的力量太过恐怖！冰蓝色的光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呻吟，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咔嚓——！”
光壁轰然碎裂！
毁灭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顾青冥身上！他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拍中，连同身边被冰蓝光芒包裹的萧彻，一起被那恐怖的洪流裹挟着，如同两片无助的落叶，狠狠抛飞出去！瞬间消失在滚滚而下的巨石、冰雪和烟尘的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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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
寒冷。
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寒冷。
意识在一片混沌的冰寒中艰难地凝聚、挣扎。仿佛沉溺在万载不化的冰海深处，连思维都被冻结成脆弱的冰晶。
顾青冥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白瞬间占据了整个视野。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狠狠刺入裸露的皮肤和肺部。他剧烈地呛咳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冰寒的硫磺气息。
他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冰面上？身下是光滑如镜、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巨大寒冰。头顶，不再是狭窄的裂谷，而是一片高远得令人眩晕的、铅灰色的天空。鹅毛般的大雪正无声无息地飘落，覆盖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哪里？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全身的骨骼如同散了架般剧痛，右肩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他眼前发黑。他低头，发现自己和萧彻竟然没有被那恐怖的崩塌洪流彻底碾碎！萧彻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体半埋在积雪中，依旧昏迷不醒，但周身那狂暴的橘红光纹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死寂的灰败和遍布的恐怖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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