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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寒渊守山——下卷

鹤唳青霄

而他们身下……是一片巨大到望不到边际的冰原。冰面并非纯白,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色,仿佛冻结了万载的时光。冰层之下,隐约可见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像是某种远古巨兽的遗骸,又像是被冰封的山峦脉络。极远处,是连绵起伏、直插铅灰色天穹的、覆盖着永恒冰雪的巍峨山脉。寒风在冰原上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

一股难以言喻的、亘古、苍凉、孤寂、又带着绝对冰寒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这片天地之间。这里……绝非人间!

雪谷?!

萧彻昏迷前嘶喊的名字,如同惊雷般在顾青冥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难道……这里就是雪谷?!那令牌的共鸣,那冰魄寒髓的源头?!

就在这时——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崩塌都要恐怖、仿佛整个冰原都在愤怒咆哮的巨响,猛地从极远处的雪山之巅传来!

顾青冥骇然抬头望去!

只见视线尽头,那座最高、最陡峭、如同冰之巨神般矗立的雪峰,其覆盖着万载坚冰的山体侧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色缝隙!

紧接着!

如同天河倒灌,又似冰神震怒!

整片覆盖着那座雪峰的、不知积累了亿万年的厚重冰川,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彻底断裂、崩塌!

亿万万吨的冰雪、岩石、亘古寒冰,混合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形成一道席卷天地、吞噬一切的白色死亡洪流,以毁天灭地之势,朝着冰原的方向……轰然倾泻而下!

雪崩!

不!是灭世般的冰川崩塌!

白色的死亡浪潮如同怒涛般汹涌而来,速度之快,远超想象!所过之处,一切都被碾碎、吞噬!冰原在哀鸣,空间在颤抖!

顾青冥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瞳孔中倒映着那片迅速放大的、吞噬一切的白色死亡!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在这灭世天灾面前,人力何其渺小!刚刚逃出生天,转眼又要葬身冰窟?!

就在这比鬼见愁崩塌更加绝望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白色怒涛的惊鸿,又似冰原上不屈的孤峰,骤然出现在那毁灭性冰川洪流的最前方!

那身影立于一座相对低矮、却异常陡峭的黑色冰崖之巅。他穿着与冰原同色的银白色劲装,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厚重的、不知何种白色兽皮制成的裘衣,在狂风中猎猎飞扬。身形并不算魁梧,却给人一种顶天立地、岿然不动的磐石之感。

他手中,握着一杆枪。

枪身并非金属,而是一种温润剔透、如同万年玄冰凝聚而成的冰晶!枪尖则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仿佛凝聚了整片冰原的寒意与锋芒。

面对那毁天灭地、席卷而来的冰川洪流,那身影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足下的黑色冰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双手紧握那杆冰晶长枪,枪尖斜指苍穹,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与脚下整个冰原融为一体的磅礴气息,轰然爆发!

“镇!”

一个清冷、孤绝、仿佛带着万载寒冰回音的声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雪崩轰鸣,清晰地响彻在冰原之上!

随着这声清喝,他手中的冰晶长枪猛地向下方汹涌而来的白色死亡浪潮刺去!

枪尖并未接触雪浪。

但在枪尖所指的前方,那片即将被洪流吞噬的冰原上空,空气骤然扭曲!无数复杂玄奥、闪烁着冰蓝色光芒的符文凭空浮现,如同活物般急速流转、组合!瞬间构成了一道巨大无比、横亘天地的冰蓝色符文巨网!

“轰——!”

白色的死亡洪流,狠狠地撞在了那冰蓝色的符文巨网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冻结!

极致的冻结!

符文巨网蓝光大盛!所接触到的、最前方汹涌的冰雪洪流,在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深邃的幽蓝!奔腾的雪浪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速度骤减!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凝结!狂暴的动能被恐怖的寒冰之力强行转化、封印!

白色的怒涛,撞上蓝色的冰网,竟然硬生生地……被冻结在了半途!

如同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道高达数十丈、绵延数里、由冰雪和寒冰混合而成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巨大“冰墙”,被硬生生地冻结、凝固在了冰原之上!如同一道突兀崛起的、由冰雪构成的巍峨山脉!

冰川崩塌的后续洪流被这巨大的冰墙阻挡、分流,发出不甘的咆哮,却再也无法形成那毁天灭地的冲击力!

冰崖之巅。

那道银白色的身影缓缓收回冰晶长枪。枪尖的幽蓝光芒缓缓内敛。狂风卷动着他银白的发丝(或是裘衣的绒毛?)和厚重的兽皮裘衣,猎猎作响。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棱,穿透漫天风雪,精准无比地落在了冰原之上、躺在幽蓝冰面上、挣扎着试图站起的顾青冥,以及他身边昏迷不醒的萧彻身上。

那目光,冰冷,审视,带着一种绝对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仿佛与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的清朗声音,如同暖玉相击,突兀地在银白身影身后的冰崖下方响起:

“啧啧,好大的动静啊,江见深。我说怎么连‘寒渊’深处的冰魇都被惊动了,原来是‘钥匙’自己送上门了?”

伴随着这声音,一道修长的身影,如同闲庭信步般,自冰崖下方弥漫的风雪中悠然走出。

来人穿着一身极其华贵的紫色锦袍,袍袖宽大,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流云纹,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异常突兀。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通体雪白、毫无杂色、仿佛由最上等雪狐皮毛制成的裘氅,领口一圈蓬松的狐毛衬得他一张脸越发精致如玉。眉目如画,唇角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仿佛盛满了醉人的春风。

他手中把玩着一支通体碧绿、温润剔透的玉箫,姿态悠闲得仿佛在自家后花园赏雪。

然而,当他那双含笑的目光扫过冰原上挣扎的顾青冥,尤其是落在那昏迷不醒、遍体鳞伤的萧彻身上时,眼底深处那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瞬间凝固、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混合着震惊、痛惜和滔天怒火的冰冷杀意!

“萧彻?!” 沈停云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慵懒,变得如同出鞘的寒刃,每一个字都淬着冰,“谁把你……伤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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