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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冰窟燃情

鹤唳青霄

冰窟之内,紫火幽幽。

那堆散发着草木清香的淡紫色篝火,火焰跳跃着,将洞壁幽蓝的玄冰映照出迷离的光晕,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越来越浓重的绝望与死气。

沈停云半跪在厚厚的雪白兽皮上,双臂微微颤抖。他掌中那精纯无比的碧绿色“春风化雨”真元,此刻如同即将枯竭的泉眼,光芒急剧黯淡,输入萧彻心脉的真气流变得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额角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砸在冰冷的兽皮上,瞬间凝结成冰晶。那张总是风流倜傥、此刻却惨白如纸的俊脸上,爬满了纵横交错的汗痕,如同精美的瓷器上裂开了细纹。过度透支的真元反噬如同无数细针,狠狠扎刺着他的经脉丹田,带来阵阵尖锐的抽痛。

然而,这一切身体上的痛苦,都远不及他内心的万分之一。

“呃……嗬嗬……” 萧彻的身体在他掌下猛地弓起,又重重砸落!如同离水的鱼,在窒息前最后的绝望挣扎。又一大口暗红发乌、带着熔岩碎光的毒血从他紧咬的牙关间狂喷而出!这一次,鲜血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浇在沈停云的手臂上,灼烧的痛感让他身体猛地一颤!

覆盖在萧彻胸口和右臂焦黑伤口上的“碧玉回天膏”,瞬间被这滚烫的毒血侵蚀、焚化!嗤嗤作响,腾起刺鼻的焦糊白烟!原本被膏药压制、显出微弱生机的灰败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变得焦黑、碳化!更恐怖的是,萧彻皮肤下那些如同余烬般的暗红光泽,此刻如同被彻底浇上了滚油,骤然变得无比明亮、无比狂躁!

橘红色的光芒,如同无数条苏醒的熔岩毒蛇,在他焦黑的皮肤下疯狂扭动、起伏!每一次扭动,都伴随着肌肉无法控制的痉挛和皮肉细微的爆裂声!那光芒迅速蔓延,由暗红转为灼眼的橘黄,甚至透出皮肤,将覆盖在他身上的兽皮都映照出一片不祥的火光!整个冰窟的温度都在急剧升高,那堆紫色的篝火仿佛受到了压制,火焰都微弱了几分。

蚀心焰的反噬,彻底失控了!

“阿彻!!!” 沈停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桃花眼中瞬间布满了狰狞的血丝,那里面翻涌的,是足以焚尽九天的怒火、是眼睁睁看着最重要之人滑向深渊却无能为力的巨大痛楚、是三百年的等待即将化为泡影的彻骨绝望!

他猛地收回几乎枯竭的碧绿真元,那只一直悬在萧彻伤口上方、以生机之力引导药力的碧玉箫,“当啷”一声脱手掉落,滚落在冰冷的兽皮上。他双手不顾一切地、死死地按住了萧彻疯狂痉挛的胸膛,试图用肉体凡胎的力量,去压制那即将破体而出的地狱之火!

“撑住!给我撑住!” 沈停云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泣血的疯狂,“我不准你死!听见没有?!我不准!!”

然而,他的按压如同螳臂当车。萧彻体内的橘红光芒越来越炽盛,皮肤的温度高得烫手!那股混合着硫磺与毁灭的狂暴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正在冲破最后的束缚!萧彻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深潭般的眼眸紧闭着,眼睑却在剧烈颤抖,脸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只有皮肤下那疯狂扭动的橘红光芒,显示着生命正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走向终点。

“不……不……不能……” 沈停云看着萧彻那急速流逝的生命之火,看着那即将被焚成灰烬的躯体,三百年来深埋心底的恐惧、悔恨、不甘、以及那被理智死死压抑的、如同熔岩般炽热的情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轰然爆发!

什么蚀心焰!什么天地规则!什么狗屁的等待时机!

他只要他活!

现在!

立刻!

“我不会让你死的……” 沈停云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近乎魔怔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他猛地俯下身!

没有半分犹豫,没有半分旖旎。

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唇,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掠夺的决绝,狠狠覆上了萧彻那同样冰冷、却因体内焚烧而异常干裂的唇!

“唔……!”

昏迷中的萧彻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而强势的侵入所惊扰,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闷哼。他那双紧闭的、颤抖的眼睫,似乎极其艰难地想要抬起一丝缝隙,却终究无力。

沈停云根本不顾萧彻微弱的反应。他撬开对方紧咬的牙关,将自己体内所剩无几的、最后也是最精纯的一缕本命真元——混合着他三百年来未曾言说、此刻却如火山喷发般的炽热情感——毫无保留地、如同最炽热的岩浆般,强行渡了过去!

这不是温柔的吻,而是绝望的献祭,是灵魂的烙印!

唇齿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和硫磺的灼热气息,混合着沈停云渡入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精纯真元。一股狂暴的力量顺着唇舌的连接,如同开闸的洪水,狠狠冲入萧彻近乎枯竭、被毒火焚烧的经脉之中!

“呃啊——!”

萧彻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猛地向上弹起!后背重重撞在兽皮上!深潭般的眼眸在剧痛和这狂暴力量的冲击下,猛地睁开!

瞳孔涣散,失去了焦距,却不再是之前的死寂灰败,而是被一片混乱的、如同风暴漩涡般的色泽所充斥!惊愕、痛苦、茫然,以及……一丝被强行唤醒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几乎要被遗忘的……悸动!

他涣散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了近在咫尺的那双桃花眼中。那双眼,此刻再无半分风流,只剩下燃烧到极致的、如同地狱红莲般的疯狂、绝望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将他灵魂都彻底吞噬的占有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冰窟内,紫色的篝火摇曳不定,光影在两人紧贴的身影上跳跃。空气里弥漫着血腥、药香、硫磺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如同冰雪消融又如同地火奔涌的奇异气息。

沈停云死死扣着萧彻的后颈,加深了这个绝望的吻,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灵魂、三百年的等待与悔恨,全部通过这唇齿的纠缠,强行灌注到对方体内!

而萧彻,在那狂暴真元和更汹涌的情感洪流的冲击下,涣散的瞳孔中,那混乱的风暴漩涡深处,一点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灵光,如同寒夜尽头挣扎的星辰,艰难地、顽强地……亮了起来!

他那只仅存的、相对完好的左手,无意识地抬起,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死死地、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攥住了沈停云胸前那件素白内衬的衣襟!

布料在他滚烫的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汗水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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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雪谷冰原战场。

高达数十丈的冰雪巨墙在冰蓝光柱的冲击下不断弥合,那喷涌黑红洪流的巨大孔洞边缘,幽蓝的冰晶已覆盖了十之七八。然而,孔洞深处,那股被彻底激怒的恐怖意志发出了无声的咆哮!更加汹涌、更加污秽的黑红雾气如同沸腾的毒浆,疯狂冲击着冰晶封印!

“噗——!”

顾青冥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中已夹杂着细小的内脏碎块和冰晶!他颈侧那枚冰魄血誓的印记,此刻已不再是搏动,而是在疯狂地、不规则地抽搐!皮肤下的冰晶纹路如同燃烧的电网,蔓延至他全身每一寸肌肤,甚至爬上了他的脸颊!他整个人如同一个即将被冰蓝光芒撑爆的人形灯笼!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被血誓疯狂抽取,透过江见深的手掌,灌入那杆冰晶长枪!

江见深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冰湖般的眼眸深处倒映着顾青冥急速枯萎的生命气息和前方摇摇欲坠的冰晶封印。他知道,这个凡人的身体和灵魂,已经到达极限!再撑下去,下一刻便是爆体而亡!但封印只差最后一步!此刻撤回,前功尽弃!

就在这千钧一发、进退维谷的绝境!

“让开!”

一声冰冷、孤绝、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犹豫的清喝,如同九天惊雷,穿透了能量对撞的轰鸣和风雪的咆哮,猛地炸响在战场上空!

一道无法形容其锋芒的绝世剑光,自苍穹之上,撕裂铅云,斩断风雪,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悍然降临!

剑光的目标,并非那黑红洪流,亦非那摇摇欲坠的巨墙孔洞,而是——那道连接着顾青冥与冰晶长枪、正疯狂抽取生命力的冰蓝光柱!

更准确地说,是光柱的源头——顾青冥颈侧那枚疯狂抽搐的血誓印记!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空间与时间的界限!

剑光落下的瞬间,江见深瞳孔骤缩!他本能地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那剑光蕴含的意志太过纯粹,太过决绝,仿佛天地间唯一的法则!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利刃切开薄冰的声响。

那道粗大无比、蕴含着顾青冥全部生命力的冰蓝光柱,在距离顾青冥颈侧血誓印记不足三尺之处,被那绝世剑光……精准无比地、无声无息地……斩断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失控的宣泄。只有一种……规则的断裂!

如同强行剪断了燃烧蜡烛的灯芯!

连接被斩断的瞬间!

“呃……嗬……” 顾青冥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颈侧那疯狂抽搐、如同心脏般搏动的血誓印记,光芒骤然黯淡下去!皮肤下那燃烧的冰晶电网瞬间熄灭!那股将他灵魂都撕扯殆尽的恐怖抽取力,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身体猛地一软,直直向后倒去,意识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

而那道被斩断的冰蓝光柱,失去了后续力量的支撑,如同断流的瀑布,在巨墙孔洞前猛地溃散、消失!

“轰——!!!”

失去了冰蓝光柱的压制,孔洞深处那积蓄已久的、更加狂暴的黑红洪流,如同挣脱了锁链的远古凶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冲破了最后那层薄薄的冰晶封印,朝着失去支撑、踉跄后退的江见深,以及倒下的顾青冥,疯狂吞噬而来!

千钧一发!

那道斩断光柱的绝世剑光并未消散!在斩断连接的同时,它已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如同实质的淡青色人影!

燕离!

他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倒下的顾青冥身旁。一只手闪电般探出,稳稳托住了顾青冥软倒的身体。另一只手,依旧保持着握剑的姿势,那柄仅仅出鞘一寸的古朴长剑,剑尖斜指前方汹涌扑来的黑红洪流!

面对那毁天灭地的污秽洪流,燕离那双寒潭古井般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斩断一切的冰冷锋芒!

他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振。

“铮——!”

剑鸣再起!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仿佛能分割阴阳的淡青色剑气,自那出鞘一寸的剑刃上无声斩出!

剑气迎风暴涨,瞬间化作一道横亘天地的淡青色光幕,如同最坚韧的叹息之壁,精准无比地挡在了那汹涌的黑红洪流之前!

“轰隆——!!!”

污秽洪流狠狠撞在淡青光幕之上!毁灭性的能量疯狂冲击、腐蚀!光幕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表面瞬间被染上大片不祥的黑红!却硬生生地……将这灭世一击,挡在了光幕之外!

燕离托着昏迷的顾青冥,如同风暴中的孤礁,身形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微微晃动,足下的冰面寸寸龟裂!但他握剑的手,稳如磐石!

江见深趁机稳住身形,冰晶长枪再次爆发出幽蓝寒芒,枪尖遥指被暂时阻隔的黑红洪流,眼神凝重如万载玄冰。青衣人青玉案的身影也瞬间出现在另一侧,剑鞘之上青光流转,严阵以待。

而就在冰原战场陷入短暂僵持的瞬间——

冰窟之内。

沈停云那绝望而炽烈的吻,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被他强行渡入的那股混合着本命真元与三百年炽热情感的洪流,在萧彻濒临崩溃的体内轰然爆发!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浓郁的紫色光晕,猛地从两人紧贴的唇齿间迸发出来!瞬间将两人笼罩!

萧彻那涣散瞳孔深处的灵光骤然爆亮!皮肤下疯狂扭动、即将破体而出的橘红熔岩光芒,如同遭遇了九天玄冰,瞬间被压制、凝固!一股沛然莫御的、带着勃勃生机的奇异力量,混合着蚀心焰残留的狂暴能量,以两人为中心,形成一道紫红交织的能量漩涡,猛地向四周扩散!

“轰!”

冰窟内那堆淡紫色的篝火被这股能量冲击得瞬间熄灭!洞壁光滑的幽蓝玄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无数细密的纹路!

沈停云被这股反冲之力震得向后倒飞,重重撞在冰壁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桃花眼中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而萧彻,在能量爆发的中心,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猛地睁大了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再无半分涣散,只剩下一种极致的清醒和……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混合着巨大痛楚、惊愕、茫然和……一丝深埋心底、几乎被遗忘的悸动风暴!

他那只死死攥着沈停云衣襟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腹下,布料已被他滚烫的汗水和力量彻底撕裂。

冰窟内,能量漩涡缓缓平息。

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以及……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血腥、药香和某种刚刚被点燃的、滚烫而禁忌的气息。萧彻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靠在冰壁上、气息奄奄却眼中带着狂喜的沈停云脸上。

沈停云对上那双清醒却翻涌着风暴的眼睛,染血的唇角,艰难地、却无比清晰地,向上勾起一个虚弱却带着三百年执念终于得偿所愿的、近乎妖异的弧度。

冰窟之外,雪谷深处,那道被燕离一剑斩出的淡青光幕之后,翻腾的黑红洪流深处,一双巨大无比、冰冷死寂、如同深渊本身睁开的眼眸虚影,缓缓浮现,死死锁定了冰窟的方向。那目光,穿透了空间,落在了刚刚爆发出紫红漩涡的位置,充满了冰冷的……贪婪与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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