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渐渐淡去，黎清尧重新站在设计台前时，晨光正透过工作室的玻璃窗，在数位屏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翻开那本尘封的高中速写本，指尖抚过迟砚舟标注的海棠花瓣纹理，忽然想起废弃庭院里新生的枝芽——或许残缺与重生本就是一体两面，就像图书馆的设计不该刻意回避岁月的痕迹。
当第一缕灵感如星火燎原般在脑海中迸发时，黎清尧几乎是颤抖着将线条勾勒在屏幕上。她以枯木为骨，新芽为魂，让废弃庭院的砖石纹理化作墙面浮雕，又把当年粉笔画的函数图像抽象成旋转楼梯的铁艺雕花。直到深夜，手机在寂静中震动，是迟砚舟发来的消息：「楼下。」
黎清尧推开窗，看见迟砚舟站在路灯下，怀里抱着一盆含苞待放的海棠。他仰头时，路灯照亮他眼下的青影，显然也彻夜未眠。正要开口，却见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车门打开的瞬间，迟砚舟的姐姐迟砚宁踩着高跟鞋冲了出来。
「你还要伤害她到什么时候？」迟砚宁的声音带着怒意，指甲几乎戳到迟砚舟胸口，「七年前一声不吭离开，现在看人家功成名就又凑上来！清尧不会原谅你的！」黎清尧僵在原地，冷风卷着未说完的话灌进喉咙。
迟砚舟沉默良久，弯腰将海棠轻轻放在地上。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褪色的信封，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半块干枯的海棠糕——正是黎清尧十七岁生日那天，他翻墙被教导主任抓住时，拼死护在怀里的那一块。「姐，你知道她为什么总说自己笨吗？」他的声音突然沙哑，「因为她把所有补课费都换成了我的生日礼物，却骗我说那些习题是自己琢磨透的。」
迟砚宁的表情凝固了。迟砚舟继续从信封里抽出一叠信，信纸边缘早已被摩挲得毛糙：「这些年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没告诉她，我去国外的行李箱里，装着她偷偷塞进我书包的九十九颗幸运星。」远处的海棠树在风中摇晃，黎清尧这才发现，他鬓角不知何时多了几根白发。
「当年公司破产，爸爸用刀抵着我的脖子逼我登机。」迟砚舟握紧拳头，指节泛白，「我连告别都没敢说，怕她看到我被押上警车的样子......」话音未落，黎清尧已经冲下楼，运动鞋踏碎满地月光。
迟砚宁看着两人相视而泣的模样，突然红了眼眶。她捡起地上的海棠盆栽，轻轻放在黎清尧怀里：「臭小子从小就倔，藏着一肚子话。」她转身时又回头补了句，「图书馆的事，算我一份投资。」
深夜的设计室里，黎清尧和迟砚舟并肩修改图纸。屏幕上的图书馆模型渐渐成型，枯木形态的立柱间，新生的海棠花正在虚拟光影中绽放。迟砚舟的手指不经意间覆上她的手背，温度透过数位笔缓缓传递：「这次，换我守着你，把所有没说完的话，都刻进海棠的年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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