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甘菊的香气在空气里漫开时，雨声似乎都柔和了些。黎清尧把温热的茶杯递到迟砚舟手里，自己则捧着杯子坐在沙发另一头，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不远，却也保持着分寸。
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的雷鸣。黎清尧下意识地缩了缩肩，抬眼时，正看见迟砚舟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眉头也重新蹙了起来——方才被暖光压下去的紧绷感，又悄悄爬上了他的侧脸。
“你是不是……怕打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迟砚舟的动作顿了顿，没立刻回答。他低头抿了口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底那点翻涌的悸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盖过，“小时候留下的毛病。”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惊雷炸响。迟砚舟的身体猛地一颤，手里的茶杯晃了晃，几滴茶水溅在手腕上。他像是没察觉，只是闭了闭眼，指尖抵着眉心，像是在忍受什么。
黎清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带了过去。她跌进一个带着淡淡松木香的怀抱，迟砚舟的手臂圈着她的肩，力道不算重，却带着明显的依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别动，”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就一会儿。”
黎清尧的身体僵了僵，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洋甘菊的茶香，意外地让人安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的心跳，快得有些不规律。犹豫了几秒，她没有推开他，反而抬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后背上。
她的动作很轻，指尖顺着他紧绷的脊椎线条，慢慢往下滑，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大型犬。
怀里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些。雷鸣还在继续，但迟砚舟圈着她的手臂，力道缓和了许多。
“高中那次运动会，你摔了膝盖，也是因为打雷？”黎清尧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道。那天也是个雨天，他在起跑时突然顿了一下，才摔在了跑道上。
迟砚舟埋在她颈窝的脸动了动，低低地“嗯”了一声：“当时听见雷声，脑子突然空了。”
“我还以为你是想赢想急了。”黎清尧的声音软了些，指尖的动作没停，“后来看你一瘸一拐地去医务室，手里还攥着给班级加分的奖状，觉得你挺厉害的。”
迟砚舟忍不住笑了，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很轻，却带着暖意：“那时候就想着，得拿个第一给你看。”
黎清尧愣了愣：“给我看？”
“嗯，”迟砚舟抬起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眼底的惊惧已经散去，只剩下清晰的温柔，“你当时在看台上，手里举着我们班的牌子。我冲过终点线的时候，看见你笑了。”
黎清尧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没想过，自己一个无心的笑容，会被他记这么久。
“你那时候总爱躲在画室里，”迟砚舟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有次我路过，看见你在画窗外的海棠，阳光落在你头发上，特别好看。我就……在外面站了很久。”
雨声不知何时小了些，雷鸣也远了。休息室里只有暖黄的灯光，和两人低声交谈的声音。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细碎的瞬间，像被雨水洗过的旧照片，渐渐清晰起来——原来早在高中时，他们就已经在彼此不知道的角落里，悄悄留意过对方。
黎清尧靠在迟砚舟的怀里，听着他讲起那些她从未在意过的细节，忽然觉得，这个暴雨夜，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而迟砚舟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棠梨香，第一次觉得，雷声再响，只要身边有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茶已经凉了，但两人都没在意。窗外的雨还在下，可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已经悄悄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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