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尧发现迟砚舟不对劲,是从他接连三天在工作室接电话时刻意避开开始的。
那天她送文件去会客区,正听见他对着手机沉声说:“城西项目的材料供应商被截胡?查清楚是谁动的手,我明天回公司处理。”他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紧绷,挂了电话后,指尖在桌沿无意识地摩挲着,连她走进来都没察觉。
“公司出事了?”黎清尧把文件放在桌上,轻声问。
迟砚舟抬头时,眼里的锐利迅速褪去,换上惯常的温和:“小事,几个老对手在背后搞小动作,很快能解决。”
可他眼底的红血丝骗不了人。黎清尧想起前几天在财经新闻上看到的报道——迟氏集团最近在竞标一个重点文旅项目,而最大的竞争对手,正是以“手段激进”闻名的林氏企业。
她没再追问,只是在他当晚又要留下来加班看文件时,按住了他的笔记本电脑:“今晚别忙了,我煮了汤,陪我喝一碗。”
汤是用老砂锅炖的排骨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黎清尧给他盛了一碗,看着他喝完,才慢慢开口:“我让殊语帮我查了下,林氏不仅抢了你们的供应商,还挖走了两个核心技术骨干,对吧?”
迟砚舟握着汤碗的手顿住,终究是叹了口气:“抱歉,没告诉你。我不想让你担心。”
“可我现在更担心。”黎清尧看着他,“你这半个月都泡在我这儿,公司的事肯定顾不过来。迟砚舟,你该回去了。”
这话像根针,刺破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迟砚舟的喉结动了动:“我可以两边兼顾,不会影响……”
“会的。”黎清尧打断他,声音轻轻的,却很坚定,“你昨天在讨论模型时走神了三次,刚才喝汤时还在想工作。你的战场在公司,不是我的小工作室。”
她知道他舍不得离开——这些日子,他会在她画图纸时默默处理工作,会在她累了时递上热咖啡,会在深夜陪她对着模型讨论到天亮。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并肩,可现实不允许他再这样“分心”。
迟砚舟沉默了很久,久到汤都凉了,才低声问:“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不是赶。”黎清尧的眼眶有点热,却努力弯起嘴角,“是等你。等你处理好公司的事,再回来帮我看新模型。到时候,我请你吃遍全城的甜品。”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你之前总说,要以更好的自己站在我面前。现在,该轮到你去打这场仗了。我在这里,把工作室和‘旧影’系列照顾好,等你回来。”
迟砚舟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却攥得很紧:“最多一个月。一个月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回来。”
“好。”黎清尧点头,把他的文件整理好放进公文包,“明天不用送我去工作室了,专心去公司。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项目预案,我帮你打印出来放包里了,有空看看。”
她像在交代出门的家人,语气自然,却在转身去洗碗时,悄悄红了眼眶。水流哗哗地响,掩盖了她压抑的呼吸声——她舍不得,舍不得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舍不得那些朝夕相处的温暖,可她更知道,真正的爱,是懂得在对方需要时,松开手让他去奔赴该去的战场。
第二天一早,迟砚舟离开时,天刚蒙蒙亮。他在门口站了很久,看着黎清尧房间紧闭的窗户,终究是没敲门,只在玄关放了张便签:“汤我热过了,记得喝。等我。”
黎清尧在他走后很久才打开门,拿起那张便签,指尖抚过他有力的字迹。阳光从楼道窗户照进来,落在便签上,像镀了层金边。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回房换好衣服,走到工作室窗前。楼下,迟砚舟的车正缓缓驶离,汇入清晨的车流。黎清尧对着那个方向轻轻说了句“加油”,然后转身走向绘图桌——她有自己的战场要守,有他们共同的未来要等。
桌上的海棠盆栽又抽出了新叶,嫩绿色的,像藏着无限生机。黎清尧知道,暂时的分别不是结束,是为了更坚定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