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国际大赛准备的日子,黎清尧的工作室成了“海棠主题馆”——墙上贴满海棠花的形态速写,桌上摆着不同材质的海棠模型,连李念带来的咖啡杯,都印着浅淡的海棠纹。
“这次大赛的主题是‘重生与联结’,正好和你的经历契合。”李念把刚整理好的海外评委资料推给她,“他们更看重设计背后的故事,尤其是能引发情感共鸣的细节。”
黎清尧翻开资料,指尖停在一位评委的简介上——对方擅长用旧物改造表达“时光的韧性”,这让她想起自己之前画过的“涅槃海棠”系列草稿。那是她刚摆脱家庭束缚时的创作,画里的海棠总带着点“从缝隙里钻出来”的倔强,枝干虽弯,花苞却格外饱满。
“我想把‘涅槃海棠’的心境加进去。”她忽然开口,“不只是留存记忆,更要画出‘破局而生’的力量。”
李念眼睛一亮:“这个方向好。你之前总说‘设计要有温度’,现在可以再加一层——温度里要有筋骨。”她起身走到画板前,拿起铅笔在空白处画了道弧线,“比如用这种向上的线条做主体,像海棠枝干在风雨里的挣扎,却始终朝着光的方向。”
这正是黎清尧心里模糊的想法,被李念一点就透。两人立刻围坐在画桌前,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李念偶尔会停下,说起她刚出国时的经历:“那时候语言不通,设计被批‘太东方、不落地’,我就把外婆的蓝印花布纹样融到现代家具里,反而成了特色。”
“所以‘联结’不只是人和人的联结,也是文化和时代的联结。”黎清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笔尖在纸上勾勒出交错的线条,“就像这海棠枝,既要有老枝的苍劲,也要有新枝的舒展。”
李念看着她笔下渐渐成形的图案——老海棠树的躯干上,新枝斜斜探出,枝头的花苞半开,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而露水里,竟藏着图书馆旧木椅的纹路、福利院窗户的剪影,甚至有片花瓣的形状,像极了迟砚舟送她的那个海棠书签。
“把这些碎片藏进去,就像把所有支撑你的力量都画进去了。”李念轻声说,“清尧,你看,你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姑娘了。你自己就长成了一棵能挡风的树。”
黎清尧握着铅笔的手顿了顿,眼眶忽然有些热。从高中时被李念护在身后,到现在能和她并肩讨论设计;从被家庭束缚得喘不过气,到能坦然把“涅槃”的心境画进作品;从害怕失去迟砚舟的陪伴,到能把思念化作创作的底气——原来那些走过的路、遇到的人,都成了她的养分。
“我给这组设计取名‘棠心’吧。”黎清尧在画稿角落写下这两个字,“‘棠’是海棠,‘心’是初心,也是所有藏在心里的联结。”
不知不觉画到深夜,窗外的月光漫进画室,给画稿镀上一层柔光。李念看着最终成形的图稿,忽然说:“其实当年在小巷里看到你,就觉得这小姑娘眼睛里有光。现在看来,那光不仅没灭,反而越来越亮了。”
“是您先给我点了灯。”黎清尧笑着说,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还有迟砚舟,我爸,殊语……好多人都在帮我护着这束光。”
李念接过水杯,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能被这么多人爱着,是你的福气。但能接住这些爱,把它们变成力量,是你的本事。”
离开工作室时,李念看着黎清尧把“棠心”图稿小心翼翼地收进画筒,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迟砚舟那边有消息了,文旅项目竞标成功了。他没告诉你?”
黎清尧愣了一下,随即拿出手机——果然有一条半小时前的消息,是迟砚舟发来的:“竞标赢了。等我处理完收尾工作,就去找你。给你带了礼物。”
她看着那条消息,忽然笑出声。月光下,画筒里的“棠心”图稿仿佛也在发光,像在回应着这份迟来的喜讯。
黎清尧知道,这组作品最终能不能获奖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创作的过程里,她终于看清了自己——原来她早已不是那棵需要依附他人的小海棠,而是能和身边的人并肩而立,共同抵御风雨,也共同迎接阳光的树。
而那个即将回来的人,很快就能看到这棵“树”如今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