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心”系列的最终图稿定稿那天，黎清尧特意去花市买了盆垂丝海棠。浅粉色的花瓣垂在枝头，像一串串小铃铛，她把它摆在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正好对着绘图桌——抬头就能看见。
李念来送参赛材料时，被那盆海棠绊了脚步：“这花选得好，和你‘棠心’里的意境一模一样。”她凑近图稿看了看，指尖点在画中最特别的一处——老海棠树的树洞里，竟藏着个小小的鸟窝，窝里有枚未孵化的蛋，蛋壳上印着海棠花纹。
“这里是新加的？”李念眼里带着惊喜。
“嗯，昨天突然想到的。”黎清尧指尖拂过画稿，“之前总觉得‘涅槃’该是轰轰烈烈的，后来看着这盆海棠才明白，真正的重生，是在旧的根基里，藏着新的希望。就像这树洞，看着残破，却能给新生命当窝。”
这想法里藏着她近来的心境。父亲黎威开始学着拒绝沈芸偶尔打来的求助电话，姐姐黎殊语的策展课程学得有声有色，连工作室的实习生都能独当一面处理订单——她不再是那个需要紧绷着神经“撑场面”的人，终于能像这海棠一样，在安稳里舒展枝叶。
傍晚收到迟砚舟的消息，说他已经在来工作室的路上。黎清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了件浅杏色的针织衫，是他之前说过“显得温柔”的款式。她刚理好桌上的图稿，就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推开门的瞬间，迟砚舟站在玄关，手里提着个长条形的木盒。他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眼神却亮得惊人，看见她时，嘴角弯成熟悉的弧度：“我回来了。”
黎清尧刚要说话，就被他轻轻拥进怀里。他身上带着外面的风，却把她裹得很紧，声音埋在她发间：“让你等太久了。”
“也没有很久。”她在他怀里蹭了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是她熟悉的味道，“竞标赢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想当面说。”迟砚舟松开她，把木盒递给她，“给你的礼物。”
打开木盒，里面是个海棠木做的画架，边角打磨得圆润光滑，支架上刻着细小的纹路——凑近看才发现，是“旧影”系列里那些标志性的元素：老石板的纹路、图书馆的窗格、福利院的秋千……最底下刻着一行小字：“Begonia Ink 与你共生”。
“找老木匠做了一个月。”迟砚舟看着她的眼睛，“知道你总说‘海棠与你共生’，就想把这句话刻进去。以后画稿，就用它吧。”
黎清尧指尖抚过那些纹路，忽然想起他之前在工作室陪她加班的夜晚，总盯着她那用了多年的旧画架皱眉：“回头给你换个新的，这架子都不稳了。”原来那时他就记在了心上。
“我带你看我的新作品。”她拉着他走到绘图桌前，铺开“棠心”的图稿，“你看这里，树洞里的鸟窝，还有蛋壳上的海棠纹……”她像个献宝的孩子，把创作时的想法一股脑说给他听。
迟砚舟安静地听着，目光从图稿移到她脸上，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画得很好。但我觉得，最好的作品不是画稿，是你自己。”
他顿了顿，声音认真：“你以前总说，海棠是你的底气。可现在我才发现，是你让海棠有了意义。那些画里的坚韧、温柔、希望，其实都是你自己的样子。”
黎清尧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眼眶微热。窗外的夕阳正好落在那盆垂丝海棠上，花瓣被染成暖金色，而她的影子落在“棠心”图稿上，和画里的海棠树重叠在一起，真的像“共生”的模样。
晚上黎殊语和黎威过来吃饭，带了父亲亲手做的海棠糕。黎威看着工作室里的画架和海棠盆栽，又看看凑在一起讨论图稿的黎清尧和迟砚舟，忽然感慨：“以前总担心你太柔弱，现在才知道，你比谁都有韧性。就像这海棠，看着娇，根却扎得深。”
黎清尧咬了口海棠糕，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看着身边的人——眼里带着笑意的迟砚舟，正和父亲聊书法的姐姐，连窗外的海棠都像是在轻轻摇晃。这一刻，她忽然真正明白“共生”的意思——不是依附，不是索取，是彼此滋养，互相成就。
她是海棠，海棠也是她。那些藏在画里的故事，那些支撑她走过黑暗的力量，那些让她变得温暖而坚定的陪伴，最终都化作了她生命里的一部分，像海棠的根，深深扎进土壤，再抽出新枝，开出繁花。
迟砚舟递过来一杯温水，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带着稳稳的暖意。黎清尧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像盛着一整个春天。
她知道，国际大赛的结果如何，未来还有多少挑战，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长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像一株被阳光和雨露滋养的海棠，既能独自抵御风雨，也能坦然接受陪伴，在时光里慢慢生长，与那些值得的人和事，共生共荣。
而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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