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尧发现那份旧文件时,窗外的海棠正落着花瓣。
是整理父亲书房时翻到的,牛皮纸档案袋上写着“迟氏 2018 年合作项目”,里面却夹着一张泛黄的医院诊断书——迟砚舟母亲的名字下面,赫然写着“抑郁症伴焦虑发作”,日期恰是他当年突然出国的前一周。
更让她心惊的是附页的字条,是迟砚舟父亲的笔迹:“砚舟需即刻归国,其母情绪不稳,恐伤及清尧——当年福利院孩子档案一事,实为她授意,望清尧日后知晓,莫怪砚舟隐瞒。”
手里的档案袋“啪”地掉在地上,黎清尧的指尖冰凉。她终于明白,为何迟砚舟总对母亲的事避而不谈;为何福利院风波时,他处理得那般迅速,却始终没提背后的人是他母亲;为何上次她问起“有没有事瞒着她”,他眼里会闪过一丝痛楚。
原来他不是隐瞒,是在替另一个人背负。
迟砚舟来找她时,正看见她蹲在地上捡文件,脸色白得像纸。他心里一紧,走过去想扶她,却被她避开了。
“这是真的吗?”黎清尧举起诊断书,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福利院那件事,是你母亲做的?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迟砚舟的喉结滚了滚,终是点了头,声音哑得厉害:“她那时病情不稳定,总觉得你会‘抢走’我,才做了糊涂事。我怕你知道了会难过,也怕你对她有芥蒂……”
“所以你就看着我被网暴,看着我差点失去所有,却什么都不说?”黎清尧猛地站起来,眼眶通红,“迟砚舟,你知不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是坦诚!你把我当什么了?需要被你护在羽翼下、连真相都承受不起的人吗?”
她不是怪他母亲——那是病中的失控。她痛的是他的隐瞒,是他觉得她“承受不起”的预判,像根细针,扎破了那些“共生共荣”的信任。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迟砚舟伸手想碰她,却被她后退躲开,“清尧,给我一次机会,解释清楚……”
“不必了。”黎清尧别过脸,不敢看他眼底的慌乱,“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她转身走进画室,关上了门。门板隔绝了他的声音,也隔绝了窗外飘落的海棠花瓣。黎清尧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手里还攥着那张诊断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原来再坚韧的海棠,也会被最信任的人,不经意间折伤。
迟砚舟在门外站了很久,直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他所谓的“保护”,终究还是伤了她。最后只能轻轻说:“我在隔壁等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随时叫我。”
脚步声渐远,画室里只剩下黎清尧压抑的哭声,和窗外花瓣落地的轻响。
接下来的日子,画室的门一直关着。黎清尧把自己埋在画里,画布上第一次出现了枯萎的海棠,枝桠扭曲,花瓣零落,像她此刻的心。
黎殊语来看她,欲言又止:“迟砚舟把公司的事都停了,天天在工作室楼下坐着……爸说,要不就算了?他也是为了……”
“姐,这不是‘算了’的事。”黎清尧放下画笔,眼底一片空茫,“信任碎了,就像这画,擦不掉了。”
那天傍晚,迟砚舟发来最后一条消息:“我先回老宅住一阵,等你想通了,我再回来。画室的海棠我会让阿姨每天来浇水,你照顾好自己。”
黎清尧看着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终究没回。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空荡荡的长椅——那是他这几天常坐的地方。风吹过,又一片海棠花瓣落在窗台上,像个破碎的梦。
她知道,这一次分开,不是因为外界的风雨,而是他们之间需要跨越的坎。或许能迈过去,或许不能。但至少此刻,她需要独自站一会儿,像当年那棵被台风折断枝桠的海棠,先学会自己扎根,再谈共生。
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画室里的灯亮了一夜,却再没等到那个推门进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