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砚舟搬走后的第一周，画室的海棠开始掉叶子。
黎清尧看着盆土边缘的枯叶，终究还是没叫阿姨来打理。她自己提着水壶浇水时，指尖会碰到花盆边——那里还留着迟砚舟上次搬花时蹭到的泥土印，像个没来得及擦去的旧痕。
黎威来送点心，看着画架上那幅只画了一半的枯萎海棠，叹了口气：“清尧，爸知道你心里苦。但有些事，或许没你想的那么糟。”他把一碟海棠酥放在桌上，“迟小子昨天在楼下站了俩小时，看见你房间灯亮了才走。”
黎清尧没说话，拿起一块海棠酥，咬下去却没尝出往日的清甜。
李念从国外回来，第一时间就来了画室。她没提迟砚舟，只把带回的海外设计年鉴递给她：“有个意大利品牌想跟你合作，做‘海棠共生’系列的家居线，我帮你接了。”
翻到年鉴里的合作方案时，黎清尧的指尖顿了顿——对方要求加入“双人设计”的概念，希望能体现“伴侣间的默契与包容”。这是迟砚舟之前提过的想法，他说：“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做个系列，把你的画和我的结构设计结合起来。”
旧话像根细刺，轻轻扎了下心脏。
“我再想想。”她合上年鉴，声音有些闷。
李念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终究还是说了句：“隐瞒是错，但怕失去你的心是真的。清尧，你总说设计要有‘韧性’，人和人的关系也是——别让一次裂痕，就否定了所有共生的时光。”
李念走后，黎清尧打开手机，第一次点开迟砚舟的朋友圈。他的动态停留在搬走那天，发了张画室窗外的海棠花照片，配文：“等雨停。”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泛红的眼眶。
这天深夜，黎清尧被雷声惊醒。窗外下起了暴雨，她忽然想起画室的窗户没关紧，急忙披衣下床。
推开门时，却看见迟砚舟站在画室门口，浑身湿透，手里还拿着块塑料布，显然是想进来遮雨。看见她，他愣住了，雨水顺着发梢滴下来，眼神里带着慌乱：“我……我看到下雨，怕花盆被淋坏，就过来了。”
黎清尧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却还是侧身让他进来：“进来吧，别感冒了。”
他没敢靠近画架，只站在门口，用毛巾擦着头发，声音带着水汽的沙哑：“我找了当年给我母亲看病的医生，他说可以出面解释……还有，我把所有事都告诉我爸了，他让我跟你道歉，说当年没拦住我母亲，是他的错。”
“这些都不重要了。”黎清尧背对着他，整理着被风吹乱的画纸，“重要的是，我们都需要时间。”
迟砚舟攥紧了手里的毛巾，指节发白：“我不会走太远。你设计展的邀请函，我收到了，到时候我会去看——就站在人群里，不打扰你。”
他放下毛巾，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轻轻带上门离开。雨声里，黎清尧仿佛还能听见他渐远的脚步声，一步一停。
她走到窗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没来得及用上的塑料布。雨打在窗玻璃上，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心里的界限——那些硬撑的冷漠，在看到他冒雨跑来的瞬间，悄悄裂开了道缝。
转身时，目光落在画架上那幅枯萎的海棠上。黎清尧忽然拿起画笔，蘸了点新的颜料，在枯枝旁添了一抹浅浅的绿芽。
雨还在下，但或许，等雨停了，有些东西会重新开始生长。就像这海棠，枯过，才更懂新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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