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展开幕前三天,黎清尧在展厅最后一个展位停下脚步。这里留着块空白展板,原本该挂她和迟砚舟约定好的“共生”主题合作画,现在只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黎殊语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声说:“要不我让人把这块板撤了?”
“不用。”黎清尧摇摇头,指尖划过冰凉的展板,“就留着吧,也算一种遗憾的纪念。”
开展当天,黎清尧穿着一身素色旗袍,袖口绣着细小的海棠纹——那是她自己绣的,一针一线缝了半个月,像是在缝补心里那道没愈合的伤口。
展厅里人来人往,不少人对着“旧影”系列和“棠心”原作惊叹,也有人注意到那块空白展板,低声议论着。黎清尧微笑着接待访客,回答关于设计的问题,只有在转身倒水时,才会对着空白处愣神片刻。
李念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递给她一杯温水:“刚才在门口看到迟砚舟了,没进来,就站在对面的树下。”
黎清尧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暖不透心底的凉:“随他吧。”
下午,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走到“棠心”原作前,看了很久才开口:“这画里的海棠,像极了我先生年轻时种的那棵。他走后,树也枯了,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转头看向黎清尧,“你说,有些失去的东西,还能找回来吗?”
黎清尧看着老夫人眼里的期盼,忽然想起迟砚舟冒雨送塑料布的那个夜晚——他浑身湿透,却只记得护住她的海棠盆栽;想起他在画室门口站到深夜的身影;想起他朋友圈那句“等雨停”。
那些被隐瞒的痛是真的,但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在意,也是真的。
“或许能。”她轻声说,“就算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也能以另一种方式留在心里。就像这画里的海棠,它不在了,却能被画下来,让看到的人想起温暖的事。”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小姑娘说得对。我该回去了,家里的新盆栽该浇水了——儿子刚给我买了棵新的海棠,说‘旧的走了,新的会来’。”
看着老夫人离开的背影,黎清尧心里忽然松动了些。她走到展厅门口,隔着玻璃看向对面的树——迟砚舟还在那里,手里拿着本画册,正低头翻看着,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忽然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他眼里先是闪过惊讶,随即浮起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
黎清尧转回身,心跳得有些快。她走到那块空白展板前,拿起旁边的备用画笔,蘸了点颜料,在空白处轻轻画了个小小的海棠花苞。
刚画完,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没回头,却感觉到他站在身后,气息里带着外面阳光的味道。
“我能……进去看看吗?”他的声音带着试探的沙哑。
黎清尧握着画笔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嗯。”
他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那块空白展板上的花苞上,眼里瞬间亮起光:“这是……”
“还没画完。”黎清尧放下画笔,声音很轻,却足够让他听清,“有些东西,需要两个人一起填完。但现在,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始。”
这不是原谅,也不是立刻和好,而是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像那棵经历风雨的海棠,先试着抽出新枝,再慢慢等待花开。
迟砚舟看着她眼底那抹不再全然冰冷的微光,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没关系,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
展厅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在那块空白展板上,给那个小小的花苞镀上了层金边。黎清尧看着迟砚舟眼里的光,忽然觉得,心里那场下了很久的雨,好像开始慢慢停了。
或许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或许那道裂痕永远不会消失,但至少此刻,他们都愿意朝着彼此的方向,再靠近一点点。就像这画里的花苞,只要有光,有耐心,总会有绽放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