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砚舟第一次踏进画室参与方案讨论时,特意提前了半小时。他手里提着个保温桶,里面是刚炖好的银耳羹——前一晚问了黎殊语,知道这是黎清尧最近常喝的。
黎清尧正在画板上勾勒合作款的初步构想:海棠花瓣形状的收纳盒,盒面用浮雕复刻“旧影”里的老巷纹路。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在保温桶上停了停,没说话,却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了画桌前的位置。
“意大利品牌那边希望突出‘东方共生’,我想在结构上做个巧思。”迟砚舟放下保温桶,拿起铅笔在她的草图旁画了个剖面图,“收纳盒的盖子可以拆下来,反过来就是个小托盘,就像……”他顿了顿,看向她,“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既能各自独立,又能凑成一个整体。”
话里的隐喻藏得很轻,却像羽毛似的,轻轻落在黎清尧心上。她握着画笔的指尖微热,低头在收纳盒旁添了朵含苞的海棠:“托盘边缘可以加圈花瓣纹路,打开时像花瓣展开。”
两人没再说话,只借着铅笔在纸上交流。他画结构,她补细节,偶尔碰到对方的手背,会像触电似的缩回,却又在抬头时,撞见彼此眼里没藏住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画纸上,把那些交错的线条照得格外清晰——像在重新编织属于他们的联结。
讨论到傍晚,初稿渐渐成形。迟砚舟看着画里那朵半开的海棠,忽然说:“其实那天在咖啡馆外等你时,我怕得要命。怕你永远不想见我,怕这画再也等不到两个人一起画完。”
黎清尧收拾画笔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很轻:“我也怕。怕再次被隐瞒,怕信任的裂痕永远合不上。”她转身看向窗外,夕阳正把海棠树的影子拉得很长,“但老夫人说,好的关系该像海棠木,经得住打磨。或许我们可以试试……慢慢磨。”
“怎么磨都愿意。”迟砚舟的声音带着笃定,“以后所有事都告诉你,不管是我母亲的近况,还是公司的麻烦,再也不藏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桌上——是枚小小的钥匙,“工作室隔壁那间画室,我一直没退。这是钥匙,你随时可以去,也随时可以……把我‘赶’出去。”
黎清尧看着那枚钥匙,银质的钥匙圈上挂着个迷你海棠吊坠,是她之前在饰品店多看了两眼的款式。原来他都记着。
她没立刻接钥匙,只是拿起勺子舀了口银耳羹,清甜的味道漫开时,轻声说:“明天早上想吃城南那家的馄饨——记得多放香菜。”
这是变相的“允许”。迟砚舟眼里的光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好,我明早七点去买,保证还是热的。”
第二天一早,黎清尧打开画室门时,果然看见迟砚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保温桶放在腿边,手里还拿着本设计杂志——显然等了很久。他抬头时眼里带着惺忪的睡意,却在看到她的瞬间清醒过来:“刚到没多久。”
黎清尧没戳破他眼底的红血丝,接过保温桶时,指尖故意碰了碰他的手背:“进去吧,昨天的收纳盒结构,我觉得还能再改改。”
两人并肩走进画室的背影,被晨光照在墙上,像幅慢慢晕开的画。窗台上的海棠又开了一朵,和之前那朵依偎在一起,嫩白的花瓣上沾着晨露,像藏着无数个温柔的清晨。
合作方案最终定稿那天,黎清尧在画稿角落添了两个交叠的签名——左边是“黎清尧”,右边是“迟砚舟”,中间用海棠花枝连在一起。迟砚舟看着那行签名,忽然握住她的手,在她指尖轻轻印下一个吻:“以后所有的画,都要这样签。”
黎清尧的脸颊微红,却没抽回手,只是用另一只手拿起画笔,在签名旁画了个小小的太阳:“要有光才行。”
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交握的手上,落在那行签名上,也落在两人眼底的笑意里。他们都知道,过去的裂痕或许永远不会消失,但那些共同绘制的新线条,会像海棠的新枝,慢慢将裂痕缠绕、覆盖,最终长成更坚韧的模样。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终于从“分开”的阴霾里走出来,进入了“共绘”的新章节。